匈奴单于郅支单于生平 郅支单于结局 郅支单于子女

郅支单于也算得上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汉书》没有对他列传,但是他的生平和命运与匈奴、与汉朝、与西域、与中亚诸国、乃至与后来西迁欧洲的匈奴人都有不少联系,甚至与中外史学界争论不休的失踪的罗马军团话题相关,故而拙笔作传,以飨读者。
一.流落民间的无名鼠辈
  郅支单于原名呼屠吾斯,他是虚闾权渠单于的长子,呼韩邪单于(稽侯狦)的哥哥。
  公元前68年,虚闾权渠即位后娶右大将的女儿为妻,贬黜了他哥哥壶衍鞮单于宠爱的颛渠阏氏。颛渠阏氏被新任单于疏远,心中不忿,遂与右贤王栾提屠耆堂私通。
  公元前60年左右,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怀恨在心的颛渠阏氏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这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与时任左大且渠的弟弟都隆奇合谋发动政变,拥立右贤王屠耆堂登上单于宝座,号称握衍朐鞮单于。
  握衍朐鞮单于即位后大肆铲除异己,匈奴王廷充满屠杀的血腥气味,处境险恶的日逐王先贤掸率部投靠汉朝,虚闾权渠的次子稽侯狦不能即单于位,又气又恨又恐惧,只好逃到岳父乌禅幕那里避难。两年后,稽侯狦在左地贵族的拥戴下自立为王,号称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率领左地兵马四五万人击败众叛亲离的握衍朐鞮,夺取了王廷。流落民间长达两年之久的呼屠乌斯才被呼韩邪找到,封为左谷蠡王。
  在此之前呼屠乌斯为何会流落在民间,正史没有记载,也许他是在稽侯狦仓卒撤离王廷时兄弟失散,也许还有别的变故。电视剧《昭君出塞》作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即:“左地乌禅幕来到王庭,乞求握衍朐鞮允许稽侯狦到左地和自己的女儿成婚。都隆奇坚决反对,怕稽侯狦离开王庭后率众造反。阿渠却认为,只要扣住了与稽侯狦感情深厚的呼图吾斯,就不怕稽侯狦造反。握衍朐鞮放走了稽侯狦。稽侯狦来到左地,各部落英雄纷纷来聚。他们看不惯握衍朐鞮的凶狠残暴,看不惯他对汉民族的烧杀抢掠。大家一致拥戴稽侯鄯当呼韩邪单于,让他带领大家杀回王庭。深夜,呼图吾斯在阿渠阏氏的劝说下逃出王庭。”

  这毕竟是个虚构,因为史料中已经载明:稽侯狦逃亡到岳父乌禅慕那里的,可见《昭》剧中乌禅慕所谓请求允许稽侯狦到左地和自己的女儿结婚纯属文学作品的虚构。从史料记载来看,呼屠乌斯和稽侯狦两兄弟的感情不错,稽侯狦自立单于,夺取王廷之前,呼屠乌斯还是个无名鼠辈。由于呼屠乌斯能征善战,多有战功,呼韩邪自立后东征西伐,铲除劲敌屠耆单于、捕杀刚刚起步的乌籍单于,呼屠乌斯立下了汗马功劳,晋升为左贤王。两年后,羽毛即丰的呼屠乌斯竟然自立门户,号称郅支骨都侯单于。可见权力的欲望是同胞亲情也无法挡住的。
  《昭》剧里把这两兄弟的反目为仇虚构为那个号称“草原上会走得花儿—颛渠阏氏”的挑唆,使其生平增添不少传奇色彩。
二.兄弟反目及向汉朝争宠
  五凤年间,匈奴大乱,五单于争立、火并的结果,到公元前56年,只剩下三个单于,东部是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西部为新崛起的闰振单于。再过两年后,也即公元前54年,郅支单于击败闰振单于,兼并该部,实力大增,旋即进攻呼韩邪单于,一举夺取漠北王廷。保守估计,此时郅支单于的实力不下二十万人,虽不足以与汉朝为敌,也颇有统一匈奴的野心。却不料势单力薄的呼韩邪单于在他夺取王廷的第二年作出了一个南迁依附汉朝的决策,着实让他头疼。呼屠乌斯并不糊涂,他并未与汉朝正面对抗,倒是两兄弟间展开向汉朝争宠的竞赛。
  (某些介绍郅支单于的文章中称“前51年,呼韩邪归顺汉宣帝,在西汉军队帮助下,打败郅支单于,占领了匈奴故地,被称为东匈奴。”这些话纯属子虚乌有。在《汉书》中,除了公元前36年陈汤讨伐郅支单于那一仗之外,郅支单于从未与汉朝军队交锋过,更不存在呼韩邪单于打败郅支单于的事实。)
  公元前53年——前49年这四年间,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竞相对汉朝献媚。呼韩邪派出儿子右贤王到长安入侍,郅支单于不甘落后,也把儿子右大将送往长安入侍。这是甘露元年(前53)的第一个竞赛回合。甘露二年,呼韩邪单于亲临五原塞,向汉朝俯首称臣,甘露三年初,呼韩邪单于又亲赴长安觐见汉宣帝,,度过一个受宠若惊的“蜜月”后,返程中及满载而归,又风光十足,汉朝派出一万六千骑兵护送呼韩邪归国,既有名将留守镇服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运数万斤谷米白送匈奴人吃。郅支单于急了眼,急忙派出使者到汉朝进贡献礼,汉朝对他的使者也以礼相待,馈赠十分丰厚。第二年,两位单于都派出使者入汉朝晋见汉宣帝,贡献礼品,汉朝对呼韩邪单于的使者更加丰厚一些。此为黄龙元年(前49),第二回合的争宠竞赛,郅支单于显见被动。不比谁的礼轻礼重,只就单于亲自入朝一点,就见证呼韩邪的诚意,郅支单于气不平又能奈何?
  汉元帝即位初年,呼韩邪单于再次入朝觐见新皇帝,汉朝对他礼赐如初,因为已经有军队驻扎在那里,就没有再派军队护送的必要。郅支单于在汉朝改朝换代之际,没有丝毫表示,心有委屈却有口难言。再说他正忙于向西扩展的大事。
三.挺进西域、扩展势力
  公元前51年春,呼韩邪单于入朝觐见汉宣帝,汉朝派遣车骑将军韩昌去接应,韩昌调集七个郡的二千兵马沿途夹道欢迎。郅支单于自以为呼韩邪投降了汉朝就不会再回来了,便打起向西扩展地盘的如意算盘。沿途吞并了刚刚自立为伊利目单于的五万兵马,随后又听说汉朝派遣韩昌、董忠两名大将率领1.6万精骑护送呼韩邪单于,并且留在呼韩邪身边保护呼韩邪,帮助呼韩邪单于铲除不服单于的人,索性留在匈奴右地。郅支单于权衡再三,情知单凭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平定匈奴,独霸天下,就挥师西进,逼近乌孙,派使者拉拢乌孙小昆弥乌就屠入伙,企图把乌孙并为己有,图谋霸业。
  乌就屠见呼韩邪单于受到汉朝礼遇和帮助,而郅支单于则是个逃亡奔走的流寇,便想攻击郅支单于,向汉朝邀功表忠。有勇无谋的乌就屠杀了郅支单于的使者,把头送到西域都护那里,还不自量力的亲率八千骑兵迎战郅支单于,结果被郅支单于打得落花流水,险些丢了老命。
  郅支单于知道乌孙和汉朝的亲密关系,连小昆弥都拉拢无望,大昆弥是解忧公主的儿子元贵靡执政,更不会买他的账,转而向北扩张,一举攻下额尔齐斯河上游的乌揭部。乌揭投降,郅支单于便征集乌揭的军队连破坚昆、丁零。由于乌揭、坚昆、丁零三国都被吞并,郅支单于的实力大增,更加不愿向汉朝俯首称臣,同时又畏惧汉朝,不敢返回蒙古高原的王廷故地。坚昆东距单于王庭七千余里,南距车师国五千里,郅支单于看中了这个有利位置,就留在那里,并在坚昆建立国都,远避汉朝锋芒。
  汉宣帝去世,汉元帝登基,他都无动于衷。之所以没有和汉朝翻脸,只不过亲儿子还在汉朝入侍,有所顾忌、伺机以待而已。
  在汉廷内部,早在匈奴内乱之初就已经及时调整了对匈奴的对策。当时汉廷内部很多人主张臣匈奴内乱出兵消灭它,汉宣帝派人去征求新任御史大夫萧望之的意见。萧望之认为,前单于(虚闾权渠)仰慕汉朝的风化,一心向善,表示愿意臣服,派使者来请求和亲,当时四海之内无不欢欣鼓舞,然而不幸被乱臣贼子杀害。如果我们现在出兵讨伐,那是乘人之危幸灾乐祸,他们必然会逃到很远的地方,不以仁义兴兵作战,恐怕徒劳无功。应该派遣使者前去吊祭,在他们势力衰弱的时候帮助他们,解除他们的祸患。边境各族听了以后,一定会尊重中国的大仁大义。如果他们能够在汉朝的扶持下恢复统治,一定会称臣服从,这就是道德的力量。汉宣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及时派遣军队帮助呼韩邪单于安定了他的国家。
  汉元帝即位初年,呼韩邪单于又上书汉天子,为匈奴百姓贫穷困顿叫穷求援。汉元帝下诏命令云中郡、五原郡转运二万斛粮食无偿供给匈奴。郅支单于大为吃醋,心怀怨恨。其实这也怨不得汉廷,而是他自作自受。汉朝那时的日子也很艰难。
  据史料记载,汉元帝初年灾祸连连,初元元年(前48)六月,中原民间流行传染病,汉元帝下令官署减少精美膳食,裁减乐府员工,省掉宫苑用马,把节省下来的费用拿去赈灾。同年秋八月,上郡属国所辖归顺来的胡人有上万人逃往匈奴,九月,函谷关以东11个郡国遭受大水灾、大饥荒,有的地方还发生了人吃人的惨象。朝廷不但调拨钱谷救济,还下令很少使用的宫苑停工修缮,连皇宫御马的饲料,珍奇异兽的每日肉食都采取定量供应。第二年(前47),灾异接连降临,连年不停。二月,陇西发生地震,六月,函谷关以东持续大灾荒,齐国发生人吃人,北海郡水灾淹没人口,夏季又是大旱。连年五谷歉收,汉朝为了救灾,大赦天下,对各郡国遭受重灾区免租免税,第三年(前46),海南岛一带的珠崖郡发生发叛事件,汉廷为了全力救灾,决定撤销珠崖郡建制。可见汉朝对呼韩邪的扶持真可谓勒紧裤腰带鼎力相助了。
  郅支单于因为自己的居住地远离汉朝,又对汉朝支持呼韩邪十分怨恨,就派使者到汉朝上书,表示愿意依附汉朝,请求接回自己入侍的儿子,汉朝体谅他父子久别阔离的思念之情,派使臣谷吉护送回国。郅支单于非但不领情,还把谷吉一行人都杀害了。汉朝得不到谷吉的音讯,听匈奴归降的人说谷吉遇害,多次求助呼韩邪单于查找谷吉的下落。公元前47年,汉朝派韩昌将军、光禄大夫张猛护送呼韩邪单于的儿子回国,特地宣布赦免匈奴杀害谷吉等汉使的罪过,通过呼韩邪转告郅支单于转达,以免他们担心汉朝讨伐,可见汉朝对郅支单于仁至义尽。这时呼韩邪的实力已经壮大,人丁兴旺,呼韩邪单于提出迁回漠北王廷,并于韩昌、张猛登山杀马,饮血酒为盟:“从今以后,汉朝与匈奴就是一家人,世世代代不许相互欺骗、互相攻击。......”
  随后呼韩邪拔帐而起,重新占据了漠北匈奴王廷。匈奴人渐渐归附他,国内安定下来。龟缩在西伯利亚一带的郅支单于听说呼韩邪占据王廷,势力逐渐强大,自己又杀害了汉朝使者,情知对不起汉朝,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四.西迁康居、称霸中亚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汉朝没有对郅支单于兴师问罪,他却害怕遭到亲弟弟呼韩邪的袭击,又怨恨乌孙将他拒之门外,打算远走中亚。这时,康居王想到几十年来的扩张野心一直受困于乌孙,苦于找不到外来的支持者,乌孙国一分为二,解忧公主也早已死在汉朝,乌孙大昆弥执政的是解忧公主的孙子星靡,大小昆弥常闹内讧,汉朝在楚河流域的屯田部队也早已撤出移交乌孙,正是康居国扩张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就和各位翮侯商议。康居王天真地以为“匈奴是一个大国家,乌孙过去依附匈奴,如今郅支单于被困在国外,不如把他接过来联手消灭乌孙,以求高枕无忧。”郅支单于本来就对乌孙怨恨不已,坚昆也不是久留之地,康居使者的来访对他来说真是瞌睡巧遇枕头,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两厢情愿,一拍即合。
  公元前45年,郅支单于决定西迁,康居派遣贵人,带领数千匹骆驼、驴马前去接应。不料苍天有眼,不肯作美。郅支单于的部属在西迁途中遭遇伤寒,大部分人死在半路上,到达康居后只剩下三千人马。这件事对郅支单于的打击很大,以致他的心理近似变态。康居王很尊敬他,他想帮助郅支单于消灭乌孙后,让郅支单于移居乌孙,自己依靠郅支单于的威望来胁迫中亚诸国,图谋霸业。因而康居王把女儿嫁给他,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王,双方相互依靠、相互利用。
  在康居王的支持下,郅支单于多次借兵进攻乌孙,深入到乌孙境内杀人抢掠,乌孙只好放弃西部楚河、塔拉斯河流域的地区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既得到土地,又抢掠大量人畜,强大起来,骄傲自大,不再尊重康居王。不久,郅支单于又和康居王发生矛盾,杀死康居王的女儿及贵人数百人,把尸体肢解后抛入都赖河(塔拉斯河)中。他还强迫康居人为他修筑郅支城,每天役使五百人,筑了两年乃成。他还派人到阖苏(奄蔡)、大宛等国发号施令,强迫他们每年交纳繁重的贡赋。由于郅支单于后半生东征西杀,屡战屡胜,名声大噪,以至他在中亚作威作福,西域各国虽然心怀不满,却也无不惟命是从。
  关于郅支单于挺进西域、西迁中亚后的活动,法国著名历史学家鲁保罗教授(现任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名誉研究导师,长期在卢浮宫学院执教)在其著作《西域的历史和文化》一书中有这样一段叙述:“郅支率领过去支持他和现在忠于他一方的人向西退却。他途中战胜了乌孙人,并定居在楚河与怛逻斯河(即塔拉斯河)流域,他在那里战胜土邦小王子们的战斗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甚至还介入康居地区(西方人常把康居与索格狄亚那混为一谈),并且显得如同时正处在创建一个西匈奴帝国的前夜。但汉朝人却不给他留下这样充裕的时间。公元前36年,汉军队郅支发动了进攻、俘虏并将他诛斩。”由此可见,连康居国那些独霸一方的五小王都不是他的对手,正因为郅支单于将霸手伸到康居国最富饶的南方,才导致们之间的和亲联盟最终破裂,梦想称霸中亚的康居王最终得到的却是沦为傀儡、饱受屈辱的结局。
  在与汉朝的关系方面,郅支单于一贯玩弄阴奉阳违的手段。汉朝连续派遣三批使者到康居向他索要谷吉的尸体,郅支单于不但不理,而且肆意侮辱汉朝使者。他一再困窘侮辱汉朝使者,一面通过西域都护上书汉朝称:“我现在陷入困境,愿意归附汉朝,派儿子到汉朝作侍子。”郅支单于如此骄慢,汉朝感到鞭长莫及,对他无可奈何。
  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郅支单于骄横无比、为祸多端,最终还是招来了灭顶之灾。
五.灭顶之灾、头悬蒿街
  从公元前56年自立郅支骨都侯单于,至公元前36年在康居身首异处,二十年间郅支单于从东到西,横冲直闯,打遍天下无敌手。实际上他只是个能征善战的名将,却不是个做君主的材料。
  历代匈奴单于都擅长玩弄一个伎俩:那就是当自己衰弱或刚刚即位时,主动和汉朝改善关系,哪怕是假心假意的和亲请求,既能求得几年太平日子,也能蒙蔽匈奴内部亲汉派的眼睛。这也是汉朝叛臣卫律临终的告诫。握衍朐鞮单于篡位后,也曾派亲弟弟伊酋若王胜之到汉朝献礼朝见,转达单于和亲的愿望,时在神爵四年(前58)五月,汉朝还没有来得及答复,他就兵败自刎、一命呜呼了。
  从郅支单于起家后的生涯看,这个人并不想与汉朝为敌,也不敢与汉朝为敌,却不甘心向汉朝俯首称臣。在他身上,我们看到是匈奴人典型的掠夺成性的旧习,能征善战的勇猛,以及狡诈、贪婪、梦想恢复匈奴帝国昔日辉煌的欲望。
  郅支单于夺取王廷后,实力最强,然而国内还有几个山头,他也没有想过与汉朝交好,借力平定内乱,一统天下,倒让手下败将呼韩邪抢了先手。兄弟争宠失利,又见他心胸狭窄、耿耿于怀,不能自拔;呼韩邪单于入朝降汉,他错误的判断为弟弟也会像许许多多叛离匈奴的王侯那样,在长安赋闲享福,就趁机向西扩张,扫平山头、重整河山。两年之内,他接连消灭伊利目单于,击败乌孙小昆弥,吞并乌揭、坚昆、丁零三国,地盘倒是扩大了,老窝却被手下败将呼韩邪唾手而得,搞得自己有如丧家之犬,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汉朝对他仁至义尽,他却一错再错,在反叛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把自己推上绝路。
  入住康居后,他虽知道利用和亲结盟,借兵打造地盘,短缺的正是深谋远虑,刚柔相济,骨子里还是匈奴人打天下的那套老把戏。在汉朝中兴的时期,不依靠汉朝,任何匈奴英雄也无力回天、重振雄风。再说他这时已经进入暮年,西迁康居并非最佳选择,实出无奈。
  他在中亚地区横征暴敛,并没有征服中亚国家的良策,却四面树敌,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康居人把收留的罗马军团借给他用,好像他也仿效亚历山大把侍女变为女卫兵,把城堡修成土木结合的三重城堡的伎俩,却不懂得亚历山大成功征服中亚民族使用的怀柔政策。我们从他给汉朝的上书嘲讽戏弄汉朝的言辞背后流露出来的失意和自得交织的心态,从他改变游牧民族习惯,定居一处、修筑城池,以及他在负隅顽抗时尚有数十个妃子与其并肩作困兽之斗,可见他对自己的实力估计过高,也可知他晚年的生活主调处在狂妄自大、荒淫沉沦之中。然而,就郅支单于的军事才能和常胜将军的威望而言,称其为西匈奴帝国的胚胎也不无道理。倘若再给他以二十年光阴,天知道郅支单于的霸权会延伸到何处呢?不是他生不逢时,而是他自作孽、天不容。
  为稳定西域局势,巩固汉朝在西域的统治,消除隐患,西域副校尉陈汤和都护甘延寿果断出兵,平定郅支之乱,陈汤此举,为西域各族人民铲除了一个毒瘤,其英雄气概胜似汉昭帝时期的傅介子。
  建昭三年(公元前三六年),新任西域都护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到西域视察。陈汤对甘延寿说:“夷狄的天性是畏服大的种族,西域本来就隶属匈奴,如今郅支单于威名远扬,经常侵略乌孙、大宛,常为康居国出谋划策,想要降服乌孙、大宛这两个国家。如果让他征服这两个国家,他就会趁势北击伊列(在伊犁河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指贵霜帝国)、乌弋山离(今阿富汗南部)。几年之内,天山南路就受到威胁了。”他们深切地感到,郅支单于有吞并西域的野心,如果不予制载,西域各国将为匈奴所有。
  陈汤还指出:郅支单于虽然剽悍好战,多次取胜,长期留着他必为西域祸患。他的城池虽然很远,却没有坚固的城堡和精良的武器,更得不到西域各国的支持,要打败他并不困难。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遇,我们如发动屯田官兵,与乌孙军队一起,出其不意的直攻其城下,郅支单于将会走投无路,又不能守住城池,一定会被我们消灭。甘延寿表示同意他的分析和方案,却不敢违反国家对西域都护的授权禁令,准备上奏皇帝请求批准作战计划,陈汤加以阻拦,说“这件事上奏以后,皇帝一定要和朝臣商量。重大计策不是一般人所能认识到的,那些凡庸的大臣,一定不会支持我们的意见。”
  甘延寿还是犹豫不决,恰巧甘延寿一病不起,(或许是甘延寿作为一把手害怕承担假传圣旨的罪责而装病),陈汤毅然决定,假传皇帝的圣旨,征调西域十五国兵和汉朝在西域的屯田官兵总计四万多人,集结到西域都护府。同时上书汉廷,自认假传圣旨之罪。讨伐郅支单于的军队很快集结起来,甘延寿得知后只好下定决心,全力支持。
  他们把集结的部队编为六校,分兵两路。一路从南道翻越葱岭,经过大宛向西。甘延寿亲自统领另一路,从姑墨国出发,经今乌什县西北别迭里山口,翻阅拔达岭,绕过乌孙国都赤谷城,到达阗池(今伊塞克湖)以西。这一路大军中途与康居副王报阗进犯赤谷城的数千名匪兵遭遇,康居兵尾随汉军大队后面,劫掠汉军不少物资。陈汤指挥西域联军及时反击,夺回敌军劫掠的物资以及被掳掠的乌孙民众470人,还活捉了报阗手下的大臣伊奴毒。
  讨伐大军进入康居东境,甘、陈下令严肃军纪,不许抢掠百姓。暗中召见怨恨郅支单于的康居贵人屠墨,做好策反工作,与汉军饮酒结盟,然后放回去作为内应。大军继续前进,途中又俘获康居大臣贝色的儿子开牟,这个人是屠墨母亲的弟弟,对郅支单于也是十分怨恨母因而作了汉军的向导,还主动提供许多郅支单于的内情。
  讨伐大军直抵距郅支城三十里处扎营。郅支单于派人询问汉军为何来此。甘延寿、陈汤说:“单于曾上书朝廷,表示处境困难,愿意归附汉朝,并说要亲自入京朝见天子。天子怜悯单于远离国土,屈居康居,所以派都护将军前来迎接单于和家属。恐怕惊扰百姓,故而没有进军城下。”狡诈的郅支单于又几次派人到汉军营地探听虚实。甘延寿、陈汤训斥道:“我为了迎接单于远道而来,直到现在不见名王大人来接受指示,单于为何这么不顾大局,不懂礼貌!况且我军远道而来,人疲马乏,粮草也快断绝了,恐怕是无法自己返回了,还请单于和大臣们商量下一步的办法。”故意给郅支单于造成汉军羸弱的假象,以此麻痹敌人。同时也是为西路军的汇合赢得时间。
  第二天,汉军进抵离郅支单于城只有三里的都赖水(今塔拉斯河)边,布置了严密的军阵。此时,郅支单于城上已经是彩旗遍布,刀枪林立,数百名身披重甲的士兵守卫于上,一百多骑兵在来回奔驰,一百多步兵夹门摆成鱼鳞阵,正在讲习用兵。城上的守军大声挑衅“汉军斗来!”敌骑直冲过来,甘延寿令弓箭手一齐向敌兵发射,敌军纷纷退回城内。接着一声令下,战鼓齐鸣,四万将士呐喊着向敌城围云,有的挖掘濠沟,有的攻击城门,盾牌兵冲在最前边,枪戟兵紧随,始终弩矢兵殿后,弓矢像飞蝗般射向城楼上的敌人,城上敌人慌忙下避。郅支城有两重,内城为土城,外围为木城。木城上的敌军不停地射箭,汉军伤亡颇重。甘延寿下令逼近木城,堆柴焚烧。这时,天渐渐黑下来,汉军焚烧木城的大火却越烧越旺。夜晚,有数百名骑兵突围出来,均被汉军的箭雨射死。
  当初,郅支单于听到汉军来到的消息,就想逃跑。但又怕康居人给汉军当内应。又听说乌孙等西域十五国都派兵协助汉军,知道自己已无处可逃,所以出城之后又匆忙返回。他还抱着侥幸的心态揣测:汉军长途跋涉而来,不可能长久围攻,逃跑还不如坚守。于是他披戴盔甲,带领数十名夫人、宠妃,一齐登上城楼,向汉军射箭。不料,汉军的弩矢一阵猛射,不仅诸夫人等死伤大半,连郅支单于的鼻子上也中了一箭。郅支单于急忙下楼骑马接战,且战且退,一直退进内宫坚守。半夜过后,木城烧穿,郅支单于的军队退入土城。这时,康居的万余骑兵赶来增援,分为十几处,绕城四周,也只能和城墙上嚎叫的郅支单于的士兵遥相呼应,无法靠近。康居兵几次袭击汉军兵营,均遭痛击,只得退兵离去。
  这一夜,郅支单于的军队几次突围都被击退,伤亡惨重。天刚亮时,郅支城内已经四面起火,汉军愈战愈勇,喊杀声、战鼓声交相呼应、震天动地。汉军从四面推着大盾牌蜂拥一般攻入土城。郅支单于只剩下男男女女百来号人退入内宫负隅顽抗。汉兵放火烧内宫,官兵争先恐后的杀入内宫,郅支单于在混战中受伤而死。头颅被一个叫杜勋的军侯砍下来。太阳升起,鏖战结束。打扫战场时,汉军从其内室里搜出他们劫夺的两枚汉朝使臣所持的符节和谷吉等人的出使时所带的文书。
  平定郅支之乱这一仗,汉军共计杀死郅支单于的妻妾、太子、名王以下1518人,俘虏145人,投降的敌兵一千余人。缴获的战利品大部分赐给参战的西域各国中的十五个大王。汉军班师回京后,郅支单于的头颅被悬挂在长安街少数民族的聚居地蒿街,以此显示在万里之外公然违抗汉朝的,即使地处遥远,也一定要受到惩罚。“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陈汤这句豪言壮语也成了千古名言。通过《汉书·陈汤传》的详细记载,我们看到了汉军攻城的实力和陈汤精湛的指挥艺术。
  从郅支单于的覆亡可以推断,匈奴最终退出西域历史舞台是命里注定的,罗马军团的强悍也只是西方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