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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血的武士刀

老虎洞黑水坪惨案

  1943年9月16日,日本侵略军纠集四万余兵力,对晋察冀边区北岳区进行大“扫荡”。11月11日日寇开始围剿井陉县路北抗日根据地,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老虎洞和黑水坪惨案,千余百姓被屠杀,其中很多为平山逃难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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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洞、黑水坪位于井陉县西北部的深山区,当时是井陉路北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区域。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军向我华北地区大举进攻,国民党军队奉蒋介石不抵抗命令,步步南撤,保定、正定相继沦入敌手。接着,日本华北方面军第20师团沿正大铁路长驱直入,10月14日进占井陉。从此,井陉以正大铁路为界,被分割成了路南、路北两大块。路北抗日县政府以米汤崖、黑水坪。大洛水三村庄为中心建立了抗日根据地。根据地南临正太路,北靠平山县,东近井陉矿,西接山西省平定县和孟县,面积约300多平方公里,有30多个村庄,约4000多口人。在抗日县政府的领导下,这块饥荒连年的穷山区,经过减租减息、发展生产,很快成了一块巩固的抗日根据地。对于这块根据地,日军多次骚扰、“清剿”。尤其是1943年这次“扫荡”,其野蛮程度中外罕见,其残忍凶暴令人发指。

  从9月16日起,日军突袭阜平一带,“扫荡”开始以后,“扫荡”范围逐渐南移,到11月11日就到了井陉。日军调集了一万多兵力,东自井陉矿,西至山西平定、孟县,南从正大路,北从平山,分兵十四路前来围剿。无论大路、小道、峡谷,山梁,只要能行人的地方都布置了兵力,从四面八方向我路北根据地进行“分进合击”、“纵横清剿”。敌人一路烧杀抢掠,把黑水坪周围的胡雷、冶西、桃王庄、出六里等村庄杀了个鸡犬不留。11月12日凌晨,我地方武装一个青年团,在胡仁和大洛水山梁上阻击了日本扫荡部队。上午,约四、五千日伪军包围了黑水坪、大洛水、米汤崖等村。因黑水坪较大,又是我抗日武装力量驻地,所以,进攻黑水坪的日军最多。气焰嚣张的日军,这时又显得胆小如鼠,不敢贸然进村,强令抓来的民伕和伪军先进村踏雷踏路。直到傍晚,日军才开进村里。在敌人进攻前,根据地军民早做好了准备,提前转移了,敌人只是占了一座空村。他们把拆来的房檩、门窗点燃,大火冲天而起,昼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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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4日(农历十月十七日),日军开始大搜山。他们把样子山作为搜查的重点,老虎洞即在这座山的北柴沟里。样子山座落在黑水坪、大洛水、胡仁、桃王庄、菩萨崖之中,纵横不过10华里。日军把一梁一谷,一洞一龛都搜了个遍。虽然大部分群众随我抗日县政府转移出去了,但仍有一些老弱病残和零散山庄户的群众,以及平山县温塘一带逃难来的百姓,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分散躲藏在山中。日军抓往群众,不论男女老幼,都先扒光衣服,令其冻立在严寒之中肆意蹂躏,最后就地处死或押往黑水坪杀死。其杀人手段极其野蛮残忍,肢解、活埋、碾死、烧死、洋狗撕咬、施放糜烂性毒气,杀人惨景目不忍睹,仅举几例:

  在老虎洞东北的涧沟里,范来来一家11口人遇上了日军,只有8岁的儿子范石保钻入草丛跑掉了,其他10人全被围住,日军逼问八路军、粮食、弹药藏在哪里,没有得到回答,就下了毒手。除了范来来被强迫带路,其余9口全被推下山崖,摔死5口,摔伤4口。范妻谷香香怀有身孕,活活摔死。范来来亲眼看到一家人惨遭杀害,怒不可遏,就把敌人引向山崖绝路。日本侵略者便把他推下悬崖,用石头砸死。范来毛和80岁的老父亲种山地,住在窝棚内,因其父跑不动,都被堵在窝棚里捆住,烧死在窝棚内。范来喜的妻子在山坡逃跑,被日本侵略者打了活靶,倒在血泊中。范石昌一家在琵琶洼种山地,被日军抓住,范石昌当场被捅死,其妻谷二妮被轮奸后,四肢压上石头,身上堆满干草,点火烧死。其5岁的小女儿哭着扑上去救火,也被日本侵略者一脚踢进火中,活活烧死。更令人发指的是,日本侵略者拿杀人寻开心,胡仁村的范聚英和大洛水的郗春春、郗双毛被拴在一条绳上,日军逼他们在马前带路。有两个日军比试刀锋,一个敌人一刀砍掉了郗春春的右膝盖,另一个敌人一刀削下了郗春春的前额皮。这两个侵略者狂笑着,争相去抢范聚英头上戴的孝帽(为其叔父戴孝)揩刀。

  老虎洞位于菩萨岸村后北柴沟五百多米高的半山腰,洞分内外两洞。外洞有十余米长,呈爽壁形,能容两人直立并行。内洞比较宽阔,约三十多米长,三至五米宽。从外洞进入内洞的洞口仅能容一人钻过。几天来,逃在北柴沟的几百名群众,白天大都躲在洞内。晚上出来寻找食物。人们行动多了,洞外草木茂密的山坡就被踏出一条明显的小路来。11月19日,日军在范禄祥(胡仁村人)、冯树年(米汤崖村人,后范、冯被我政府镇压)带领下,顺路摸到了老虎洞。这天敌人只发现了外洞,抓住了数十名老人和儿童,严刑拷打逼问,一无所得,日军便抢夺了群众的被褥,抱来柴草,一起堆在洞口,点着了火,火烤烟熏,熏死了一个5岁的女孩,天黑前,日军才撤走。夜里躲藏在洞内的群众感到这里已不安全,便成群结队向桃林坪(敌占区)转移,因为过不了封锁墙,不得已在天亮前又返回北柴沟。除少部分另找藏身地方外,其余150余人又钻人洞内,11月20日(农历十月二十三)上午有20多个日军和伪军,又来搜洞,这次终于发现了内洞。日军和伪军用刺刀、手榴弹逼着,把洞内男女老少全部赶出洞。男女分群,扒光衣服,冻立在洞的两侧。对男的,日伪军把他们赶出一个捆一个,抽打、逼问。年轻女子被拖入洞内强行轮奸。日本兵从人群中拉出李昌生(威州人,二区区公所炊事员),再三毒打逼问粮食藏在什么地方。李昌生不说,被敌人推下山坡,用石头砸死。紧接着,日本鬼子抢夺了妇女们的首饰,又将群众全部逼进洞内,往洞内投了毒气弹,150多名同胞,除范羊羔一人幸存外,其余全部被毒死。第三天人们进去收尸,洞内仍然毒气弥漫难以进入,尸体都已经腐烂,无法辨认,难以收抬,悲惨之状目不忍睹。

  被日伪军从各地搜捕抓到黑水坪的群众,死得更惨。大洛水郗存子被抓捕后,被剥光衣服,反绑双手,日本兵围着他,来回把他往火堆上推。郗存子痛得在火堆里跳来跳去,日本兵乐得拍手狂笑。郗终于晕倒,日本兵余兴未尽,又用冷水浇醒他,把他的头割下提着耳朵放在人前,当众用石头砸烂。黑水坪村的印毛楼长得较胖壮,敌人竟将印毛楼的头和小便用铁丝拧在一起,活活扔进井里。不少群众被抓回后,都被扒光衣服,用铁丝反拧住双手,蒙住双眼,被日本兵押至井边或火堆旁,来回推揉,直至掉到井里或倒在火堆上。还有,日本鬼子把妇女奸污后,往阴户里钉木撅,不少妇女就是这样被残害致死,甚至70多岁的老太太也不能幸免。至24日(农历十月二十七日),日军在黑水坪火烧、狗咬、投井、刀砍等,残暴杀害无辜群众达400多人,尸体塞满了三口水井和两个猪圈。至于杀死在庭院、野地里的更无法计算。整个黑水坪地区横尸遍野,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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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认为用野蛮的屠杀便可以把老百姓征服,摧毁抗日根据地,搜捕到抗日干部,搜寻到粮食和物资,但是,他们的刺刀并没有撬开中国老百姓的嘴。

  大洛水村村长郗保昌,躲在一个山洞中,日军发现后,对他开了枪,郗保昌中弹后摔下崖去,没有死。日本兵便把他带到黑水坪,逼问他粮食埋在哪里,他誓死不答,敌人先用烟头扔到他脖子里烧,再用烧红的铁丝穿身,最后反绑他的双手,砍掉腿,扔进大火中,至死他没吐一个字。

  一区北要子村村长赵同喜,在日军进村时,没来得及转移出去,被日军捕获。当日军得知他是村长时,就用各种手段,威胁利诱,想从他嘴里掏出坚壁物资的地点来。开始,日本兵来软的,他说不知道,日本兵见软的不灵,就抬来了铡刀,放到他脚下,威胁他,他还是说:“死也不知道。”日本兵又把他带到一眼井旁,威胁说:“你再不说,就把你开膛,填进井里。”他还是不说。日本兵气急败坏,捅了他一刺刀,他趁势跳入井中,到井底,他紧紧贴住了井壁。这时,日本兵投下了一块块大石头。日军见井下没了动静,以为将他砸死了,就悻悻离去。他一直在井底呆了四天,才喊人将他救上来。张家坎村农民高三秋和焦家垴村民赵华春被日军抓捕,拘押在一起,夜间二人商定,任敌人怎样摆布,也不说实话,不替他们干事,能跑就跑,不能跑宁肯死去。第二天,日军逼他们带路去挖粮食,找女人。走到一眼井旁。高三秋趁敌人不注意,跳入了井里,敌人马上把他捞上来,问他:“你愿死。”

  他答:“愿死。”

  敌人说:“你愿在井里死,偏要你在火中死。”于是,日本兵将他倒吊在树上,下边堆起柴草,点起了火。火呼呼烧了起来。鬼子认为他必死无疑,就押着赵华春走了。恰巧这天刮西风,火苗不向上窜,而是倒向东边。他用力挣脱了绳子,脱了险,但是,头发胡须都烧光了。

  在这次反“扫荡”中,不少人家全家宁死不屈,坚守民族气节。焦家垴有个焦振邦老汉,年已76岁,常教育后代明大义、守气节。在日军搜山时,焦振邦老汉被捉住,日军软硬兼施,让他说出军粮坚壁的地点。日军来软的,焦振邦老汉正颜厉色加以拒绝;日军动硬的,焦振邦老汉就大骂:“你们这群野兽,想叫我于丧良心的事,妄想!”日军恼羞成怒,一涌而上,几把刀刺向老汉。

  不屈的焦振邦老汉倒在了血泊中。同一天,在另一个山坡上,焦振邦老汉的儿子焦福亨也遭到日军的追捕,被枪弹射中腿部,让日军抓住,又用同样的手段威逼他带路,去挖军粮,他坚贞不从,被活活打死。在另一处地方,焦树邦老汉的侄子焦福三、焦福辰也被日军抓住,日本兵同样逼迫他们去挖粮洞,他们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败类,兔子尾巴长不了啦!”日本兵用刺刀刺他们的嘴,他们还是骂不绝口;日本兵刺他们的脸,他们仍不屈服。最后双双被杀死。

  在西狼窝山洞里,50多岁的范锁柱被日本兵抓住,一顿毒打后,逼他带路。他用尽全力,扑向敌人,抱住一个日本兵滚下山崖,和敌人同归于尽。范全保妻子和四岁的女儿被日本兵从山崖上推下,妻子摔死,女儿摔伤。范全保抱着孩子藏在洞内。孩子伤疼,哇哇直哭,哄也哄不住。为了不使孩子的哭声引来日本兵,保全洞中几百名群众,范全保忍痛舍爱,将亲生女儿的嘴捂住,结果孩子被活活憋死。

  4

  这次“扫荡”,日军从农历十月十七开始,到十一月初一撤走,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使路北根据地的村庄损失惨重,尤其是黑水坪一带尸首遍野,幸存者无家可归。真是“无村不戴孝、处处闻哭声”。

  黑水坪当时全村57户,270余人,这次惨案,死了48人,22家死了人,9家绝了户。印田一家9口,印书垂一家5口,全被毒死在老虎洞。全村70余头牲畜,被杀了60多头。大洛水村32户人家,150人,死了42人,绝了5户,全村47头大牲畜,60多只羊,全被抢走。240余间房屋,除几间窑洞外,都被拆掉烧毁,粮食被抢光烧尽,家家户户的铝碗都变成了碎渣烂片。群众返回后,只好几家轮流用破锅做饭。米汤崖当时有40户人家,160余人,被杀死了17口。80余头马、牛全部被杀死吃掉。全村的房屋,除三间没落架外,其余全部被烧毁。胡仁村共有127户,近500人,被杀死74人,绝了7户,其中5户全家死在老虎洞。范庚羊一家大小8人,被毒死在洞内5人。上述四个小村就被杀近200人。

  惨案发生后,根据清理现场时不完全统计,日军在黑水坪一带杀死我无辜同胞近千人。这里所列举的都是知名姓的井陉人。其他被害同胞,大都是平山县温塘一带的逃难群众,就难以一一陈述了。这就是日本侵略者制造的惨绝人寰的老虎洞、黑水坪惨案。

  5

  在老虎洞唯一幸存者范羊羔于1986年写了《虎口余生记》一文,真实地记录了日军野蛮屠杀我国同胞的罪行。原文如下:

  我叫范羊羔,今年六十八岁,原籍井陉县桃王庄乡胡仁村,后来种山地搬到菩萨崖。四十一年前,日本侵略者大扫荡,在老虎洞放了毒气,躲藏在洞里的男女老幼150多人,就活下了我一个人。事情过去四十多年了,那悲惨的往事,辽象是发生在眼前。

  那是1943年旧历十月后半月的一天,日本兵杀过来了。天不明,我赶着牲口往山梁上跑。刚到山梁,就听到枪声一片。这时候,从平山逃难的人也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我白天钻到山里,黑夜回到窝棚。这么过了几天,看看日本人搜山搜得紧,山上没个好藏身处,就想到北柴沟的老虎洞。它在半山腰,日本兵不容易搜,我们全家人就上了老虎洞。到了那里,才听说,头天,日本兵也把老虎洞搜到了,点上被子、柴草,熏了一顿,熏死了个孩子。眼看着,这里也躲藏不成,我父亲说,要不然到桃林坪你妹妹那儿躲几天吧。桃林坪是敌占区。这时我正病着,走不动,没走成。眼看着天明了,没处躲,没处藏,急得团团转;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老虎洞离得近,再去那儿躲一天吧。

  吃过早饭,我和我妻领上两个孩子又钻进了老虎洞。洞里已经藏了一百几十人。我心里总是嘀咕,踏实不下来,就对妻说:“咱走吧,这儿不保险。”她愁眉苦脸地说:“天都这会儿了,能走脱?出去就叫日本人抓拄了。咱躲上一天,躲过今儿,明儿说啥也不来了。”

  还不到晌午,日本兵就来了,围了洞口。有几个打着手电钻进洞,拿刺刀逼着,把人们一个个往外赶。赶出一个男人,就用绳子拴一个,等把我赶出来时,已经拴了七、八十人了。妇女孩子没拴。虽没拴我,但心里一沉,想起我身上辽揣着个皮包,里边装了四、五十块边区票,我想这不怕,边区人用的就是边区票吗!怕的是别的东西。这年,我当了村民政委员,皮包里还掖了不少粮条子,就是群众交公粮的收据条子,没来及发下去。如果一搜身就露了馅。就凭这东西,日本人还不逼着向我要粮食?当时把我愁坏了,蹲在地上,抱着头。一个日本乓狠狠地踹了我一脚,让我站起来。我说有病,日本人不依,我只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时,日本兵把许多年轻的妇女拉进洞里糟踏了,男人们个个受到了毒打,敌人把黑水坪一个叫二贵的拉出来,说他教过书,是个八路军,把他衣裳撕开,要剐死他。二贵说:“我不是八路军,不信,你们问我们村里的人。”二贵的父亲和其他很多人都站出来,担保二贵不是八路军。我五爷范富良,种山地,他并不知道二贵的底细,也站出来说:“你们可别杀他,他确实是个老百姓,成天上山割柴,常在我这儿打歇。”

  日本兵放了二贵,又把李昌生拉了出来。李昌生是威州人,当过八路军,后来住在了胡仁村。敌人用枣木棍子打他,让他说出藏粮食的地点,他不说。让他带路去挖粮,他不去,被日本兵推下山崖,用石头活活砸死了。

  敌人逼问拷打了一气,什么也没得到,就又把女人孩子往洞里赶,在洞口,碰上了我妻,我急忙把身上披的破被子扯下给了她,顺手把身上的皮包递到她手里。她一接住,心里也就明白了,看了我几眼,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我给她使眼色,让她快走。她含着泪,钻进了洞。鬼子赶进去了女人和孩子,又把男人往里赶。我一直低着头蹲在地上。这时又被一个日本兵踹了一脚,一看,人们都进去了,我也只得往里钻。一边钻,心里就嘀咕:这回日本人不把人带走,也不杀,都往洞里赶,是啥意思?平时就听说,日本兵用臭炮熏人,是不是这回轮到熏我们了?我妻听到我也进了洞,想我有病怕冷,就喊着我,要把被子传递给我。洞里很黑,谁也看不清谁。我喊了一声:“你披着吧,别管我了。”喊完,我就从内洞爬出来。老虎洞分里洞外洞。我爬到外洞,向一个大石头缝中钻去。这里边已钻进了人,我一直往里挤,爬到了一个高坎上,钻进另一条石缝中。我钻得深,敌人没发现。这时,我因有病,直想咳嗽,又怕敌人听见,就双手紧紧捂住嘴,也不动弹。

  不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响,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往嗓子里钻,呛得我出不了气,胸口憋得要炸一样。我顾不了别的了,连度带爬,从高坎上跌到下面,也辨不清东南西北,直朝透亮处跑去。跑出洞口,我赶紧伏下身子,见敌人走远了,又钻回洞,想喊洞里的人快往外跑。这时候,我站不起来,喊不出,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咳嗽,鼻涕、眼泪止不住流。我只得滚爬出洞,一会儿,洞里又爬出一个老头,是米汤崖的,叫三贵子。我叫他快跑,可是说不出话,急得打手势,乱比划。他也比比划划,要我走,我正要走又爬出两个人来,认得一个是黑水坪的,忘了他叫啥名字,另一个人我不认得,长得圆脸,几个人中顶数他最胖,一出洞口,“嗬嗬”喘个不停,鼻孔里、口里全是血。一共就爬出我们四个人。

  我们分散着往外爬。我爬离洞口不远,就被日本兵发现了,“当、当”,冲我就是两枪。我急忙躺下装死,直到日本兵走远,看不见了,才又爬起来,向东梁上爬去。我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嗓子里象冒烟,直想寻口水喝。跌跌绊绊地爬到东洼里一家住山庄的窝棚,见锅里有水,可能是煮白萝卜的汤。我一气喝了两碗,歇了会儿,身上才有了点力气,脑子也清楚了一点,试着站了站,能站起来。心想:赶紧去喊人救洞里的人。四处寻找,也不见一个人。这时天已大黑了,也转得认不得路了,就在野地里蹲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才跑到胡雷村,人们见了我,说:“你不是死在老虎洞了?”我说,“我跑脱了。”

  后来,我就躺倒了,不想吃也不想喝,昏昏迷迷,象要死的样子。听说老虎洞逃出来的那三个人都死了,我母亲整天合着眼泪守着我。六天以后,我才有些好转,能吃点东西了,便的全是黑屎;十几天后方能下地。我痛心地想:钻洞的时候,是一家四口,她还怕我冻着,呐喊着要给我那条破被,这会儿,只剩了我一个,她和两个孩子全没了;一洞子150多个人,就活下了我一个..石头人听了也得落泪。

  听我叔伯兄弟范庚羊说,那天,他跑去救人,黑水坪的一个人先进去被敌人毒气熏坏了,昏倒了,口流粘液。庚羊要进去,乡亲们扯住他,怎么也不让他进。庚羊急得要死,因为里边有我们奶奶、他媳妇、一个孩子和兄弟、弟媳,他不顾乡亲们阻拦,硬钻进去。哪有一个活人,全部死了!头胀得像柳笆斗,没有一点人模样,一个也认不出来了。洞里还是烟雾弥漫,只得跑了出来,过了几天,人们进去收尸,皮肉全烂了。那150多男女老少,死得好惨呀!

  (刘育书、栗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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