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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骑兵

第三十章 全歼二十二团

  在秦辛庄,四连动作迅猛,没等敌先头部队做好防御准备,骑兵们就从南街口冲了进去。伪二十二团疯狂极了,他们的突击队人手一把鬼头大刀,在“打将”杨芝仑的带领下迎着八路军的战马反扑,双方在大街上对砍起来。

  不一会儿,骑兵五连也赶到了,由于街道狭窄,马匹施展不开,骑兵们就下马徒步参战。五连三排长李恩波集中了五挺轻机枪,堵住街口一通狂扫,把正向秦辛庄靠拢的敌后续部队挡在了村外。五连长司家荣高喊着“拔刀跟我冲”,率领战士们杀入战团。

  大街上的二十二团前锋部队顿时抵挡不住了,有的跟着杨芝仑退进民房,有的四散各自为战。

  分散抵抗的敌人也十分顽强,他们遇到骑兵人多时就丢下武器抱住头,过一会儿趁八路军混战时不注意,又捡起刀枪继续反抗。接连有几个战士受到伤害,李树茂急了:“都是些死硬分子,全给我砍了!”于是,秦辛庄里一个俘虏也没有留下。

  伪营长杨芝仑带着几个部下跑进一所民宅,房东赶紧把正屋的房门顶上了。伪军来不及找掩体,就在院子里倚靠柴房、牲口棚继续顽抗。李树茂命令四连二排上房顶攻击,可二排的刘春雷排长这时候正躺在村口人事不省,周开树就让文书夏武杰接替指挥。

  文书、通讯员平时经常跟领导们在一起,对如何进行战斗动员如何组织突破见多识广,因此临时指挥突击行动往往比一般的班长、排长更有办法。周开树本人是警卫员出身,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夏文书果然聪明能干,不带马刀不拿长枪,拎着一口袋小号手榴弹就上了房。1945年,冀鲁豫的军工生产已粗具规模,兵工厂的同志们也经常琢磨点技术革新,比如手榴弹,除了正规型号的以外,还造大号、小号的。其中这小号的是一种手雷,圆头、无柄,揣在衣兜里也看不出来,民兵值勤放哨,便衣侦察行动,干部出门壮胆……携带比较方便。骑兵们也喜欢这种手雷,觉得甩起来比普通手榴弹更灵便。夏武杰拿的就是这种小家伙。

  小夏带人上房顶甩手雷,炸得院子里满地开花,柴房崩塌了,牲口棚也起了火。敌人没地方躲,就发一声喊往外冲。有个端机枪的家伙咋呼得挺凶,夏武杰举起驳壳枪就朝他打了一梭子。事后查明,击毙的正是二十二团一营营长杨芝仑。

  杨芝仑是伪新五军副军长杨明卿的二儿子,素以勇猛好战闻名,有新五军“打将”之称。1941年,新五军和日本人在辉县作战(那时候他们还没当汉奸),杨芝仑杀得兴起,不听团长的命令,从十八盘阵地一直追到县城,结果被日军一个回马枪打得损失惨重。他亲爹杨副军长为严肃军纪,下令把儿子拖出去责打四十军棍。干爹孙殿英听说此事,亲自跑到前线指挥部为义子求情。孙军长说:猛将犯错,情有可原,要打军棍就连孙老殿一起打。这搞得杨副军长无可奈何。

  杨芝仑最后被训斥几句了事,从此打仗更加玩命。不过这一回撞到骑兵团的手上,他算是玩到头了。

  杨芝仑和先锋队被堵在秦辛庄,隔在外面的二十二团其余人马就拼了命地往里冲。骑兵五连李恩波排长把机枪打得像刮风一样,好不容易堵住了街口。可这帮家伙真是凶悍,愣是打通了几间民房,狂喊着:“杨营长在哪?弟兄们来了。”他掏洞破墙,又从街上窜了出来。幸亏李树茂早有提防,迅速指挥火力把突破口封锁住。敌人顽强地冲击了几次,尸体堆得像小山一般,最终也没能冲过来。

  这场战斗结束以后,军分区领导专门考察了秦辛庄战场。看见一个突破口,临街的外墙掏出个一人多高的洞,墙根下的血浆积了有半尺深;破洞外侧四周弹痕并不多,但里面的内墙却被打成了筛子,弹头摞弹头,密密麻麻。这说明当时机枪实施交叉射击的时候,子弹全是从洞口灌进去的,在如此火力下,敌人有多大能耐也冲出不来。

  大家惊叹骑兵团射手的水平,张国华政委也评价说:“这样的射击精度,说明大练兵是有效果的。”

  孙殿英二十二团一营终于被骑兵团二营打趴下了。六连、特务连和团部也从秦辛庄北面进了村子,敌人争夺村庄无望,掉头撤退。

  李庭桂政委一进村。就把李树茂喊来训话:“杀俘虏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执行政策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快就打了小报告。二营长吕兆清也是刚进村,刚开始莫名其妙,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叫周开树代理指挥四连,留下李副营长挨骂。

  这时候,三营已经按计划向滑县县城方向机动。这个迂回的目的,一是截断敌人退路,二是防止县城敌后续部队的接应。可是,等团领导们爬上房顶拿望远镜一看,发现伪二十二团并没有向滑县退,而是转个弯朝浚县方向去了!这样一来,三营的机动就失去了意义。

  一营看见伪军开始撤退,三个骑兵连就排成“品”字突击队型展开进攻。在一般情况下,骑兵冲击败退中的步兵并不困难,可这一次却怪了:骑兵一冲锋,二十二团就摆出个大方阵,用密集火力还击,逼得一营向左右两侧闪开;骑兵让开路,二十二团就接着跑。搞了两三次都是这样。一营冲不进去,又不能放弃,只得在前后绕着放枪,伪军则埋头赶路。

  敌人受挫之后不回老窝,反而舍近求远向浚县撤退,是不是浚县日伪增援已经出动了?团领导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候,高陵县大队跑来了,民兵们在阵地上守着没事干,又知道骑兵这边正打得欢,就跑了十几里路过来帮忙。李政委和万副团长一看见他们就急了:你们县大队这时候离开阵地,要是浚县援军来了怎么办?要是滑县和浚县的敌人会合了怎么办?要是姜庄敌人趁机往外突围怎么办?

  可这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县大队的人马已经四下分开,抓俘虏的抓俘虏,救伤员的救伤员,忙得不亦乐乎。即使叫他们回阵地去,一时半会儿也收拢不了。

  既然如此,只好由高陵县大队接管徐营和秦辛庄,骑兵三营立即折回姜庄阵地,防守赵户村一线。二营的两个连再度投入战斗,配合一营追击敌二十二团,留下一营一连和二营六连当预备队。

  一连没当上先锋,本来就不甘愿,现在又听说要他们撤下来当预备队,战士们顿时气得哇哇叫。

  其实,团领导也是没办法。现在战斗才刚刚过半,骑兵团必须保留两个完整的连队以防万一。否则,如果出现意外情况让敌人冲破了包围圈,打援再多也是有罪无功。

  二营四连和五连在营长吕兆清的带领下杀向奔逃中的二十二团。这时候的敌人约莫还有八百多人,虽然丢盔卸甲却并没有溃散。骑兵试图截断他们,分成两个突击集团进行冲杀。伪军又立即结成密集方阵进行抵挡。

  二十二团的重武器和辎重已经在逃跑途中丢弃了,一旦组成方阵,他们就靠在一起采用卧姿、跪姿、立姿齐射。骑兵三连是第一集团的先锋,连续冲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排长程中桂负伤以后被马拖着跑,几个战士拼死上前才抢救下来;副班长靳士敬想用手雷炸开缺口,带领几个战士强行冲上去投手榴弹,结果马中枪、人中弹,英勇牺牲,连武器都被抢走了。

  二营的攻击集团受到的火力威胁要小一些,但即使能接近方阵也没有用,面对密密麻麻、亮晃晃的刺刀,战马根本就不肯往前跑,四连也只好丢几颗手雷就闪到侧面去。看样子,孙殿英的这个二十二团接受过步兵打骑兵的专门训练,难办!

  打了不一会儿,骑兵团的几个连长都喊:“这么打不行,这么打不行!”的确,冲击了几次,各连的战马都损失过半,再冲下去的话,骑兵恐怕就要改步兵了。

  于是骑兵停止冲杀,伪二十二团呼啸一声,丢下伤兵拔腿就走。

  再往前走就进了沙区,这时候刚好起了大风,狂风卷起黄沙铺天盖地,弄得徒步逃跑的步兵狼狈不堪。身体壮的在前头顶风猛走,体弱有伤的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加上八路军骑兵在他们前后左右不停地开枪“护送”,掉队的伪军就越来越多。

  周开树带领四连绕着敌人转,他说:“照这样打,再走上十几里地,只要不和浚县敌人碰头,起码能把二十二团搞掉一半。”

  李政委早就把骑兵团特务连派到前面警戒敌情了,斥候兵回来报告说:“浚县出来一个日军小队和四百多伪军,遇见骑兵袭扰,小鬼子打了两炮、伪军一枪没放就退回县城了。”听到这消息,大家乐疯了:“二十二团落单了!干掉它,干掉它!”

  万副团长赶上来向营连长们布置新战术,团部参谋边乔在风沙中使劲喊:“各连机枪手,过来集中!”

  骑兵们停止绕圈骚扰,在二十二团的侧后方集结跟进。

  边乔指着敌人正在翻越的一个沙丘下令:“实施拦阻射击!”十多挺轻机枪“哗哗”地扫过去。伪军前边的大部队没受影响,加快步伐继续逃命,但沙丘后面的一百多“尾巴”被火力网挡住了。万怀臣副团长手一挥,一营和二营四个连的骑兵一起冲向落后的敌人,面对人数、气势占绝对优势的骑兵,这尾巴上的百把号伪军知道再搞什么阵型也没有用,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把这些俘虏看管起来,再重复刚才的动作——每次都让前边的先走,把后面的“尾巴”收拾掉,步兵跑得再快也甩不掉骑兵。这尾巴多斩几次就差不多要杀到“脑袋”上了。

  还剩两三百人的时候,伪二十二团终于撑不住了,“哗啦”一下彻底崩溃。当官的当兵的都开始乱跑,骑兵随即以班排为单位分散追击。三连追得最远,把跑在前面的几十个人也歼灭了。

  二营长吕兆清不停地喊:“抓俘虏,要活的!”他听说三连砍死了个当官的,赶紧去询问,得知那不过是个副营长,连说,“还好,还好。

  咱们接着找。”

  四连战士彭文通拖着个尸体向连长表功。周开树听说这死军官就是孙老殿的另一个干儿子、二十二团二营长李兴川,顿时暴跳如雷:“谁让你把他杀了的?”

  “他不肯缴枪,我就砍了两刀……”

  “他顽固,你也不能弄死他啊?为什么不抓活的?”搞得彭文通莫名其妙,心说:周连长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不一会儿,五连那边欢叫起来:“抓住敌人团长了。”二营长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派人押送到团部去。

  从上午十点开打,到下午两点多钟,号称“精锐之师”的孙殿英二十二团就被冀鲁豫军区骑兵团全歼,从团长到勤务兵无一落网。

  二营通讯员向团领导报告:“首长,我们送俘虏来了。”然后照着营长的吩咐说:“俘虏是敌人的团长。他放下了武器,我们就优待他了。

  ”

  李庭桂政委很高兴:“好,好,你们执行政策好,要表扬你们,要给你们记功。”接着又对伪二十二团团长讲:“你看,我们的战士多好,不打不骂优待俘虏,你不要怕。”

  倒霉的王鸿勋只好回答:“这个我知道,我不怕。我只是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团部门外,五连长司家荣缠着团政治部主任周家鼎(后任国防大学纪委书记,1988年被授予中将军衔),问他:“政委表扬我们二营执行政策好,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怎么样?”

  “那么,秦辛庄的那件事应该不要紧了吧?我们李副营长也应该没事了吧。”

  周家鼎只是笑,不说话。

  骑兵团全歼伪二十二团,俘虏团长以下七百人,缴获迫击炮两门(有一门是坏的)、轻重机枪四十一挺以及其他大批军械物资。有意思的是,骑兵们追击逃敌的时候,民兵担架队也捡到了一门迫击炮。那时候民兵缴获是有奖励的,他们把战利品上缴,从军区领回一万元冀南币,高兴得不得了,说是一枪没放就能有丰收,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八路军骑兵。

  精锐嫡系全军覆灭,孙殿英伤心得抱头痛哭。孙老殿先后经营过三个骨干团,头一个是四十一军时期的,1933年长城抗战,在赤峰打光了,事后被何应钦取消了番号;第二个是新五军时期的,1942年初太行山抗战时在林县被日军包围,部队没了,带队的师长刘月亭也被俘虏(后来叛变投敌);而第三个,就是“和平建国军”时期的这个伪二十二团。

  孙殿英曾经多次提醒杨明卿:二十二团是用来保命的,不能轻易派出去。可杨副军长觉得他和贾席珍关系实在够“铁”,不下大力气帮忙不好意思,于是就瞒着军长调动部队,结果,朋友没救成还把儿子搭上了。据说,杨芝仑下葬的时候,老孙跑到灵堂哭干儿子:“芝仑啊,这事要怪你爹呀,是他不听我的话呀……”把杨明卿臊得想自杀。

  伪团长王鸿勋被俘以后,得知攻击他的八路军只有一个骑兵团,十分惊讶,连说:“贵军指挥灵巧,士气高昂,骑兵英勇神速,兄弟实在佩服!”

  据他交代,二十二团行进途中,首先是前卫营感觉到了异常。当时正是农忙时节,杨芝仑却发现徐营、小营附近悄无声息,一片沉寂。再看西北方向,地里有农人劳作,村口有鸡鹅觅食,于是决定先行占领秦辛庄,待稳固阵地之后再派部队搜索前进。没想到八路军反应很快,立刻展开进攻,使他们的计划没能得逞。

  先头部队被赶出秦辛庄之后,王鸿勋判断,骑兵单独作战不可能有如此胆量和战斗力,自己面对的肯定是九分区的几个主力团,于是下令撤退。他考虑到滑县方面留守兵力不多,在八路军的追击下,进攻部队可能会跟着撤退部队突破防御,打进县城。为保护副军部的安全,就决定舍近求远,向浚县方向的日伪军靠拢。直到这时候,王团长仍然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也对日军的救援抱有希望。他觉得跑上几十里路应该没问题,结果才走了大约十八里地,就被八路军骑兵消灭干净了。

  李庭桂政委说:“王鸿勋很狡猾,从战斗情况上看,这股敌人也是有战斗力的。但他们是伪军部队,注定经不起人民铁骑的巧打穷追。”

  其实,王鸿勋并不聪明。他没有想到,在1945年5月的抗战局势下,日军大势已去,只图自保;伪军人心涣散,各谋出路,谁也不会为救助这支私家嫡系部队而拼命。反过来,八路军经过局部反攻战役的磨炼和大规模正规化整训,部队精神面貌、政治素质和军事技能都有了极大提高,正是枕戈待旦、士气高昂的时候。此消彼长,杨明卿、王鸿勋却还用老眼光判断战场形势,焉有不败之理?

  骑兵团把俘虏送到军分区。当时,冀鲁豫军区正在做孙殿英的统战工作。经过研究,八路军释放了伪团长王鸿勋和其他一些被俘军官,还把杨芝仑、李兴川的尸体也用棺材装好送了回去。孙殿英对王团长依然重用,可他的那支宝贝看家部队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骑兵团的战绩得到了中共平原分局、行署和军区的表彰。地委、专署、军分区也组织各种活动慰劳骑兵团,人民群众杀猪宰羊迎接凯旋的战士。在地方政府和民兵的帮助下,受伤的军马也得到了较好的救治和补充。

  更重要的是,姜庄之战沉重地打击了日伪军的士气。几天后,孙殿英派人向八路军“道歉”,不但从豫北撤走部队,撤销了设在滑县的副军部,还把他那“不懂事的兄弟”杨副军长也免了职。这么一来,豫北残留的各路伪顽失去了主心骨,有的放弃据点,龟缩到县城里;有的赶紧派人向抗日政府联络示好,有的干脆就把帽子一丢,请求八路军收编……余下的日伪军收缩到县城一隅。从此,共产党八路军在滑县的各乡镇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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