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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

第二十二章 冰天雪地 一

  三个月的软禁时光好容易熬过去了。现在正是白雪皑皑的严寒季节。这几个月的医疗和调养,李大波的身体完全康复了。看守他的家奴章虎,惊奇地发现他的少东家变得那么英俊、潇洒,和刚从车站接回来的那个囚徒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李大波跟章虎已经非常熟悉。刚来的时候,章虎总是坐在跨院走廊的一条板凳上,抱着枪,一边打盹儿,一边看着少东家。深秋时,天气转寒,李大波便让章虎搬到他的外间屋跟他作伴儿。他带着谨慎的笑容,和少主人聊天。

  章虎除了章家屯以外,没见过外界的世面,他总是好奇地望着少东家的一切行动。李大波让管家邢子如买来哑铃,弓箭,院里埋上双杠、秋千。李大波每天清晨都举哑铃、射箭、攀杠子、打秋千,弄得脸上、身上大汗淋漓,章虎看得眼花缭乱,新鲜有趣。

  在聊天时,李大波已了解了章虎不幸的家庭遭遇。他三岁上死了母亲,十一岁那年的大年三十,他父亲起五更到井上挑水,因为落雪,井台又结了冰,他滑到井里淹死。按照这里的风俗,要把所有围着稻草保暖的水缸担满水,初一到初五不到井里挑水。老章头要挑水,还要喂牲口,一连挑了二十多担水,他太累了。他的脚根不稳,才掉到井里淹死。留在章虎印象中的父亲,是结成冰棍儿般硬挺挺的一具死尸。头一天晚上,在长工的小屋里,父亲还对他说:"虎儿,看这天道是要下雪了,你到后山寻点柴来,咱爷儿俩好过年呀!……"他望着父亲那张冻成冰坨儿的胡碴儿脸,想到再也没了叫他"虎儿!"的爹,他失声痛哭了一夜。他从此变成了一个孤儿。

  章府专做木匠活、修理犁耙绳套的长工老梁头,领着他给老东家磕丧头求着施舍一口棺材,当时章怀德正在上房发脾气。他用宏亮的大嗓门喊着:

  "多丧气,这个老章头,早不死,晚不死,单在大年三十儿死,今年过这个年可真晦气,……"

  小章虎战战兢兢地磕下头去,任凭老主人甩闲话骂大街,到底舍来一口"狗碰头"的薄板棺材,掩埋了他的爹,就从这时起,章虎就成了章家庄园的小猪倌儿。……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他觉得这位少东家人性好,对下人不打下骂,说话和颜悦色。令他奇怪的是他当面骂艾洪水,背后骂老东家。有一次章虎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白木耳煎成的中药,因为太烫把碗和药都摔到地上了。他当时吓得脸色焦黄,以为一定会挨一顿嘴巴,或者会扣罚他的"劳金"①。他怵怵怛怛地垂手侍立,害怕地望着打碎的碗碴儿。

  ①即工钱,在当时的东北,按日本的"协和语"称为"劳金",挣工线,说成"吃劳金"。

  "章虎,别怕,快把碗碴儿扫起来,打了就打了,那怕什么呀!"

  这时,赶巧管家邢子如走进来,他直瞪着眼,逼问着章虎:"这是你这个狗东西干的好事吧?"

  李大波赶忙说:"邢子如,是我摔的,碗足儿太烫,我没端住。"

  邢子如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连连说:"哟,是少爷摔的,那是一时失手,好,好,摔得好,这就叫岁岁(碎碎)平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章虎,你还不赶紧用簸箕搓走,没点儿眼力见儿,眼长到腚沟儿上啦?"

  章虎赶紧把碗碴儿搓了,邢子如行过礼,问过安——实际上是查房,便骞起长衫下摆,踮着脚尖,点头哈腰倒退着走出屋去。

  "奴才!"李大波望着走在院里的邢子如背影,骂了一句:

  "这种人,连猪狗都不如,章虎,不怕,有我呢!"

  "唉,要不是有您护着我,给我遮说,我这顿嘴巴子就算挨上了。真得谢谢您,少爷!"

  "往后别管我叫少爷。"

  "嘿呀,您说,不叫少爷可叫啥哩?少爷?!"

  李大波看章虎那惊奇逗人的样儿,笑了:

  "叫我波哥。"

  "嗐,那成什么体统呀?别说老爷听了要发脾气,骂我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就是管家我也惹不起呀,还不得抽我一顿皮鞭子?"

  "有我,他敢!这么着吧,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波哥,这还不行吗?"

  "中!波哥,你可待下人真好!"章虎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波哥,他们都传说您是红党,是吗?"

  "是,就是中国共产党。"

  "波哥,你们那个共产党里,都不打不骂,待人挺好吧?"

  "是,对穷人更好,因为我们是为劳苦人打天下,眼下先打鬼子。"

  呆了一晌,他眨眨眼,习惯地望望门外,确知没有人,就憋不住又好奇地问:"波哥,那不跟咱山里的'红胡子'一样吗?"

  "'红胡子'?!"

  "这是老爷这么叫他们,人家的大号叫'抗联'。"

  李大波激动得眼睛一亮:"我在关内早就听说咱这一带活动着抗日联军,可是你见过他们吗?"

  "有,广着哩!山里、老林子里都有。我没见过,可是听说咱看山林的老梁头见过。"

  从这次谈话后,李大波更加强了身体的锻炼,同时也更加强了他的伪装。渐渐地,他被老主人允许越出东跨院,可以走出庄园去。活动活动腿脚了。章怀德冷眼旁观他的儿子,见他那么平和,文静,又向管家邢子如打问过家景年成、庄园开支、家丁情况,特别是李大波整天抱着一本《日语会话宝典》埋头苦学,他暗忖这匹野马已收了他那脱缰的性子,似乎已被他软化争取过来,他心中不由暗喜。李大波提出要看报的要求,老头子不但慨允,而且立刻派人到县城去买了好几种。李大波从敌人出版的《大同报》、华文《大阪每日》、《明明》杂志,日文版《读卖新知》、《朝日新闻》这些报刊上,得到了不少消息,他从而得知英国张伯伦内阁辞职,邱吉尔组阁①;意大利对英、法宣战②;德国的闪击战突破马其诺战线,一夜之间巴黎陷落,法国对德投降③,法共号召建立民族解放阵线,戴高乐成立了"法兰西民族委员会",这两股力量,在法国本土展开了向德国占领军的战斗;日本国内的工潮迭起,战争呈胶着状态,特别是彭德怀指挥八路军发起的"百团大战",使日本朝野为之震惊④,直接导致刚上任半年的日本米内内阁的倒台,近卫文麿第二次组阁⑤。上任伊始,就发出建立在日本领导下的"大东亚共荣圈"的国策主张①。李大波根据这些国际风云的变化,推测出日本国内的政治势力,"南进派"占了上风,这说明日本不仅要加速推行对华战争,而且还要穿越中国向东亚各国推进。这样,就决定了中国战场必将有一番决定命运的苦斗,他的心早已飞到晋察冀边区的平原与高山之间,他是多么想飞出这个华丽舒适、但精神苦闷的大鸟笼啊!特别是他从这些敌伪报纸的反面宣传中,得知八路军一二○师贺龙部在晋西北粉碎了日本的军事"扫荡",以毙伤日军四千五百名②左右的成绩,彻底击败了日本"第一次强化治安运动"的计划,使日本举国上下疾呼要消灭中共的军队,才能完成对华战争。为了这个巨大的胜利,他心中暗自高兴得足有两天两夜没有阖眼。他的眼前又重现出当年硝烟迷漫、血肉横飞的战场情景,心情像排山倒海般澎湃激荡。"冲出去,一定要想方设法从这里冲出去!"他对自己下了决心。

  ①1940年5月10日,张伯伦辞职,16日邱吉尔组阁。

  ②1940年6月10日,意大利对英、法宣战。

  ③1940年6月17日,法国对德投降。

  ④"百团大战"1940年8月20日至12月5日,八路军出动一百一十五个团,在人民群众配合下,向正太、同蒲、平汉、津浦、北宁、平绥、平古、白晋、德石等主要交通线上的日军及沿线两侧据点发起攻击,并配合各根据地进行反"扫荡"作战。共进行三个半月,大小战斗一千八百二十四次,攻克敌人据点二百九十三个,歼灭日伪军四万六千多人,缴获各种武器,枪支五千八百多件,摧毁敌人大量设施,并破坏铁路八百七十公里,公路一千五百公里,对敌打击甚大。

  ⑤1940年7月16日米内内阁辞职,22日近卫第二次组阁。

  ①1940年8月1日提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主张。

  ②1940年6日8日至7月6日,一二○师粉碎日本对晋西北的"扫荡"。毙伤日军四千四百九十人。

  章怀德虽然老于世故,但他不熟悉有丰富敌工经验的儿子李大波的伪装,章怀德信奉的是"钱能通神"的哲学:他认为家财万贯、一呼百诺、丰衣美食、使奴唤婢才是人生最大的享乐,最高的追求目的。他看到吃得红光满面、态度温和恭顺的儿子,已经完全被他的糖衣炮弹击中,变成了"改邪归正"的败子回头,于是章怀德为了笼络他的心,和显示他的家业财富,便对他实行了彻底的开禁,既允许他在整个庄园走动,还答应他可到山里和草甸子里去狩猎。

  李大波满心喜悦地接受了这道禁令。"我已成功了一半,要小心啊!"他时刻在心里这样向自己提出警惕。开禁的那一天,为了熟悉路径和环境,他让章虎带他视察整个庄园。

  自他离家、伪满洲国建立,这庄园已大有改观。整个庄园约占地十垧①。连环套式的宫殿建筑,一共是四座大院,鳞次栉比、排列有序的高堂大屋,有一百多间。为了记下路径和地形,章虎带他从院里穿过,到了庄园的后门。这里临着一片宽阔的草甸子,十分幽静。他们循着庄园高大的围墙转到了前门。他是夜间被蒙着眼睛带进庄园的,这么气派的大门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①指东北地积单位。一垧约和华北十五亩,西北地区约合三亩至五亩。

  这是一座八字朝南的外朝门。门上画看秦叔宝、尉迟恭的彩色?上,画着虎豹狮象;大门前有一对石狮,门洞里摆着两条琴凳。他们刚走进朝门,就从里面窜出来一群吠叫着的狼狗。邢子如从门房赶忙走上前,对狗群吆喝着,然后直着嗓门喊道:

  "我说狗旦!你干嘛吃的?不好生看着狗!"

  从外朝门右边的一间耳房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长一头灰白发,虽然已是盛夏,他还穿一件土毛蓝布浑身是补丁的短棉袄,敞着怀,一顶破帽头里面,掖一张折叠的报纸,做帽檐,挡住阳光的照射。他看见管家,赶紧打千请安。

  "嘿,你个瞎窟窿,没长着眼睛,给我请安干啥呀?狗旦,这是少东家,快请安!"

  老家人请了一个安。然后凑近李大波仔细看了看,"嘿,是少爷呀,……我当初跟你外公在一块儿干活,你可真象你妈呀!"

  "狗旦,别多嘴,快看住你的狗,别咬了少爷……"

  李大波忍住气愤问:"管家,他这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叫他狗旦呢?"

  "少爷,狗旦是他的小名儿。"

  "对,那是我的奶名儿。"老人边解释边叫着狗群:"祈福,好生呆着,给我趴下!"

  "哪只狗叫祈福?"李大波问着。

  "它叫祈福!"老人指着那只豆青色齐人腰高的猛犬。

  李大波笑着转向邢子如:"管家!你不觉得你叫他的那个小名儿,还不如这只狗的名字文雅吗?"

  "是,少爷,不过,他压根儿没有个大名呀!""我有过大号,可是没人叫过。"老人眨巴着眼争辩着说。

  "你的大名儿叫什么呀?"

  "叫玉田,少爷。"

  "噢,玉田!这名字很好,管家,我看以后就改叫他玉田吧,你看好吗?"

  "好,好!少爷看着好,我就看着好!"邢子如陪着笑脸说,然后转过脸,对玉田老汉说道:"喂,狗旦,还不谢谢少东家?傻里傻气地像捆木柈子矗在那儿干什么呀?""谢谢少东家,"玉田老汉说,然后眨巴着狡黠的眼睛,对邢子如说:"往后可不兴再叫我小名儿啦,这是少爷吩咐的。"

  李大波哈哈大笑着,穿过这个养狗的、农民称之为"章府第一关"的院子,便是内朝门。绿色的门板上,画着左鹤右猿;朝门前的两根红漆大柱上,雕刻着名曰"龙凤呈祥"的双龙双凤;两屏全是玻璃挂屏,红边金字,四周雕有"八仙飘海"的精致图案,金光闪闪。地面铺着四方青砖,门内两边摆着一排椿凳。他们走进内朝门时,两边的门房里,一群武装护院家丁正在喝茶,听着一个刚刚催租回来的庄头,津津有味地讲说着给一个佃户扒锅封门的故事,没有听见外面的走动声。

  "屋里的,有胳臂有腿的,都给我滚出来!"邢子如朝门房里喊着,屋里的人听见是大管家的声音,都停止了说话,一齐走出屋子。"来,大家都见见,这是咱的少东家,行个礼儿!"

  大约七八名挎盒子枪、腰束宽皮带的武装家丁都给李大波行了打千礼。

  李大波朝他们笑笑,挥挥手,他们便行了蹲安礼,回到门房里去。他问着邢子如:"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呀?""看门护院呀,少爷!"邢子如放低了声音说,"你老刚回来不摸头绪,咱这地面上有点不平妥,所以就让咱们府上的苍头①担任武装家丁啦。"

  ①苍头,旧谓仆役,因汉时仆役以苍巾为饰,故名。

  "怎么个不平妥呀?"李大波故意引诱着他多说。

  "少东家,你可不知道哇,躲在大小兴安岭、长白山上的义勇军和抗联队伍,着实折腾的厉害哩,"邢子如附在李大波的耳轮上说,"他们出没无常,打家劫舍,连皇军都没法儿治他们,他们让日本人赶的实在没路了,便游过黑龙江到俄国老毛子那边去,日本皇军刚一走,他们就又过江钻出来啦,像咱这样的人家,都得防备着这些红胡子。"

  听了管家这番话,李大波的心动了一下。他就是要探听到这个使他动心的消息。可是他压下了心里的这股冲动、欣喜,仍旧那样微蹙着眉头。为了掩饰这消息带给他的喜悦,他把视线转向那个催租的苍头。他指着苍头穿的那件浑身上下一排排全是口袋的衣服说:"嘿,你这是穿了一件什么衣服呀?"

  "回禀少东家,我穿得是件催租衣,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他摆弄着口袋,"这里搁的是单据,方便极了。"他得意地笑着。

  李大波不想再跟他搭讪,便挥了一下手。章虎带路,他走进佃户们称之为"章府第二关"的内朝门。

  他们走进一块石铺大坪,便是大厅。"润德堂"三个金光大字横匾,高高挂在厅堂的画廊之上。厅前的大柱上,用一条二丈长的铁锁链,锁着一只大青面猿猴。那猴儿见了生人,就龇着牙,抖动着铁链子,扑将上来。

  "呆着你的,看不见是主人来了吗?"邢子如申斥着大猴。

  青面猴嗞嗞地叫着,撅起短粗的尾巴,窜上了刑子如的肩头。

  "嚯,这家伙可会看家着哪,谁要是硬往里闯,手脸、衣服,就得让它抓个稀烂,嘿嘿嘿……"邢子如夸奖着大猴,解释着说。

  李大波想起,这就是"章府第三关"。李大波听着这些解释,不说一句话,只是高傲地点点头。

  老于世故的邢子如看不出李大波那莫测高深的表情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他还是按照习惯,一一做着解释,以尽他的向导之责。他把肩头的青面猴赶下来,扔给它几颗大榛子,那猴咝咝着,坐在一个铁镢子上,去剥榛子了。

  他们走进大厅,便是礼堂。礼堂四壁,挂满堂赞,中央悬着彩色鲜明的太极图,周围是四方骑马大花格。在太极图之上,是溥仪的御赐"福"字。屋子两边,摆的是雕花太师桌椅,矮茶几和雕花踮脚凳。

  过礼堂就是八角亭,活像一座庙宇。亭子中央摆一架五尺高的穿衣镜。李大波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心里暗喜,他发现自己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削瘦的两腮已长了肉,他觉着自己的确已经恢复了健康。

  李大波下了八角亭,过天井,来到主堂。这里一派古式装饰。两壁挂着古画、古字、上首安装着神龛,用紫檀木雕出花格,每格里有镌刻的小佛像。神龛中间悬挂着伪满皇帝溥仪和皇后婉容的"御真影①"大照片。右首摆着伏虎财神赵公明木刻金像,左边摆着烧瓷的水月南海观音大士。香案上摆满银光闪烁的供器和各色的供品。

  ①即照片,"御真影"是日本使用的汉字。

  "老爷理佛有年,每逢初一、十五都来上香念佛,积德修好,才保着您平安回了家……"邢子如讨好地说着。

  李大波对这没有兴趣,潦草地看过主堂就出去了。

  这时,一个帐房的仆人连呼带喘地跑进来,向邢子如请了一个安,说道:"哎呀,到底把你老找到了,邢大先生,新京来了送礼的,请你过目礼单哪!"

  邢子如向李大波打个千儿说:"少爷,我向你老告个便。"

  李大波点点头,表示同意,邢子如便跟着帐房仆人匆匆出了内朝门。李大波见他走后,立刻展眼舒眉,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摇摇头对章虎小声说:"我真讨厌这人,活像一头绿豆蝇,到底飞走了,咱们自己爽爽快快地看吧。"

  这时天近黄昏,暮色四起,巨大的庄园,异常寂静,笼罩在被晚霞映红的苍茫夜雾之中。假山后面的马厩和成排的仓房,都模糊不清了。在黄昏中,依稀可见的是圈着大院的寨墙,以及四个犄角的角楼。角楼里架设的日本造的小钢炮,在晚霞照射中闪着光亮。

  章虎提醒他,该回去吃饭了。李大波还有点恋恋不舍,头一天得到自由,他觉得心里真快活。他站在花园的英国草坪上,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巨大的庄园。这些高大的、变成黑色影子的房屋,都是五脊六兽,龙舞凤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觉得他软禁的这个地方,俨然是北满大草原上的一座豪华宫殿和独立王国。他知道修建这处庄园包含了多少农民的血泪。他因而明白了一个道理:随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深入,随着伪满统治的加强,章怀德的家产还要不断地扩大,膨胀,直至崩溃。膨胀得越快,崩溃的那一天也来得越早。

  "唉,要逃出这座鬼门关,再逃出伪满国境,那还要费很大气力啊!……"他这样提醒着自己,还需要隐蔽和努力,便回了东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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