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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卷一百三十一·列传第六十九

作者:元·脱脱等

◎宦者○梁珫 宋珪〔潘守恒附〕

古之宦者皆出於刑人,刑余不可列於士庶,故掌宫寺之事,谓之“妇寺”焉。东汉以来,宦者养子以继世。唐世,继者皆为阉人,其初进也,性多巧慧便僻、善固恩宠,及其得志,党比纠结不可制。东汉以宦者亡,唐又甚焉。世儒论宦者之害,如毒药猛虎之不可拯也。金法置近侍局,尝与政事,而宦者少与焉。惟海陵时有梁珫,章宗时有梁道、李新喜干政,二君为所误多矣。世传梁道劝章宗纳李妃后宫,金史不载梁道始末,弗得而论次之。惟宋珪、潘守恒颇能讽谏宣、哀,时有裨益,盖佣之佼佼、铁之铮铮者也。作《宦者传》。

梁珫,本大抃家奴,随元妃入宫,以阉竖事海陵。珫性便佞,善迎合,特见宠信,旧制,宦者惟掌掖廷宫闱之事。天德三年,始以王光道为内藏库使,卫愈、梁安仁皆以宦官领内藏。海陵谓光道等曰“人言宦者不可用,朕以为不然。后唐庄宗委张承业以军,竟立大功,此中岂无人乎。卿等宜悉此意。帑藏之物皆出民力,费十致一,当纠察奸弊,犯者必罚无赦”宦者始与政事,而珫委任尤甚,累官近侍局使。及营建南京宫室,海陵数数使珫往视工役。是时,一殿之费已不可胜计,珫或言其未善,即尽撒去。虽丞相张浩亦曲意事之,与之均礼。

海陵欲伐宋,珫因极言宋刘贵妃绝色倾国。海陵大喜,及南征将行,命县君高师姑儿贮衾褥之新洁者俟得刘贵妃用之。议者言珫与宋通谋,劝帝伐宋,征天下兵以疲弊中国。

海陵至和州,闻珫与宋人交通有状,谓珫曰“闻汝与宋国交通,传泄事情。汝本奴隶,朕拔擢至此,乃敢尔耶。若至江南询得实迹,杀汝亦未晚也”又谓校书郎田与信曰“尔面目亦可疑,必与珫同谋者”皆命执於军中。海陵遇弑,珫、与信皆为乱军所杀。

宋珪,本名乞奴,燕人也。为内侍殿头。宣宗尝以元夕欲观灯戏,命乞奴监作,乞奴谇语云“社稷弃之中都,南京作灯戏有何看耶”宣宗微闻之,杖之二十,既而悔之,有旨宣谕。

哀宗放鹞后苑,鹞逸去,敕近侍追访之,市中一农民臂此鹞,近侍不敢言宫中所逸者,百方索之,农民不与,与之物直,仅乃得。事闻,哀宗欲送其人於有司,乞奴从旁谏曰“贵畜贱人,岂可宣示四方”哀宗恶其大讦,又仗之,寻亦悔,赐物慰遣之。

及哀宗至归德,马军元帅蒲察官奴为变,杀左丞李蹊、参政石盏女鲁欢以下从官三百余人。仓皇之际,哀宗不得已,以官奴权参知政事,既为所制,含恨欲诛之未能也。及官奴往亳州,珪阴与奉御吾古孙爱实、纳兰忔答,护卫女奚烈完出、范陈僧、王山儿等谋诛之。官奴自亳还,哀宗御临漪亭,召参政张天纲及官奴议事。官奴入见,珪等即从旁杀之,及其党阿里合、白进、习显。及蔡城破,哀宗自缢於幽兰轩,珪与完颜斜烈、焦春和等皆从死。

有潘守恒者亦内侍也,素称知书,南迁后规益甚多。及哀宗自蒲城走归德,道次民家,守恒进栉,曰“愿陛下还宫之日无忘此草庐中,更加俭素,以济大业”上闻其言,凄惋咨嗟久之。

◎方伎

刘完素 从正 庆嗣 天锡 张元素 马贵中 武祯子亢李懋胡德新 

太史公叙九流,述《日者》、《龟策》、《扁鹊仓公列传》。刘歆校中秘书,以术数、方伎载之《七略》。后世史官作《方伎传》,盖祖其意焉。或曰《素问》、《内经》言天道消长、气运赢缩,假医术,托岐黄,以传其秘奥耳。秦人至以《周易》列之卜筮,斯岂易言哉。第古之为术,以吉凶导人而为善,后世术者,或以休咎导人为不善,古之为医,以活人为功,后世医者,或因以为利而误杀人。故为政於天下,虽方伎之事,亦必慎其所职掌,而务旌别其贤否焉。金世,如武祯、武亢之信而不诬,刘完素、张元素之治疗通变,学其术者皆师尊之,不可不记云。

刘完素,字守真,河间人。尝遇异人陈先生,以酒饮守真,大醉,及寤洞达医术,若有授之者。乃撰《运气要旨论》、《精要宣明论》,虑庸医或出妄说,又著《素问玄机原病式》,特举二百八十八字,注二万余言。然好用凉剂,以降心火、益肾水为主。自号“通元处士”云。

张从正,字子和,睢州考城人。精於医,贯穿《难》、《素》之学,其法宗刘守真,用药多寒凉,然起疾救死多取效。古医书有《汗下吐法》,亦有不当汗者汗之则死,不当下者下之则死,不当吐者吐之则死,各有经络脉理,世传黄帝、岐伯所为书也。从正用之最精,号“张子和汗下吐法”。妄庸浅术习其方剂,不知察脉原病,往往杀人,此庸医所以失其传之过也。其所著有“六门、二法”之目,存於世云。

李庆嗣,洺人。少举进士不第,弃而学医,读《素问》诸书,洞晓其义。天德间,岁大疫,广平尤甚,贫者往往阖门卧病。广嗣携药与米分遗之,全活者众。庆嗣年八十余,无疾而终。所著《伤寒纂类》四卷、《改证活人书》三卷、《伤寒论》三卷、《针经》一卷,传於世。

纪天锡,字齐卿,泰安人。早弃进士业,学医,精於其技,遂以医名世。集注《难经》五卷,大定十五年上其书,授医学博士。

张元素,字洁古,易州人。八岁试童子举。二十七试经义进士,犯庙讳下第。乃去学医,无所知名,夜梦有人用大斧长凿凿心开窍,纳书数卷於其中,自是洞彻其术。河间刘完素病伤寒八日,头痛脉紧,呕逆不食,不和所为。元素往候,完素面壁不顾,元素曰“何见待之卑如此哉”既为诊脉,谓之曰脉病云云,曰“然”“初服某药,用某味乎”曰“然”元素曰“子误矣。某味性寒,下降走太阴,阳亡汗不能出。今脉如此,当服某药则效矣”完素大服,如其言遂愈,元素自此显名。平素治病不用古方,其说曰“运气不齐,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自为家法云。

马贵中,天德中,为司天提点。与校书郎高守元奏天象灾异忤旨,海陵皆杖之,黜贵中为大同府判官。久之,迁司天监。正隆三年三月辛酉朔,日当食。是日,候之不食,海陵谓贵中曰“自今凡遇日食皆面奏,不须颁示内外”

海陵伐宋,问曰“朕欲自将伐宋,天道何如”贵中对曰“去年十月甲戌,荧惑顺入太微,至屏星,留、退、西出。《占书》,荧惑常以十月入太微庭,受制出伺无道之国。十二月,太白昼见经天,占为兵丧、为不臣、为更主,又主有兵兵罢、无兵兵起”镇戎军地震大风,海陵以问,贵中对曰“伏阴逼阳,所以震也”又问曰“当震,大风何也”对曰“土失其性则地震,风为号令,人君命令严急,则有烈风及物之灾”六年二月甲辰朔,日有晕珥戴背,海陵问“近日天道何如”贵中对曰“前年八月二十九日,太白入太微右掖门,九月二日,至端门,九日,至左掖门出,并历左右执法。太微为天子南宫,太白兵将之象,其占,兵入天子之廷”海陵曰“今将征伐而兵将出入太微,正其事也”贵中又曰“当端门而出,其占为受制,历左右执法为受事,此当有出使者,或为兵,或为贼”海陵曰“兵兴之际,小盗固不能无也”及被害於扬州,贵中之言皆验。

大定八年,世宗击球於常武殿,贵中上疏谏曰“陛下为天下主,守宗庙社稷之重,围猎击球皆危事也。前日皇太子坠马,可以为戒,臣愿一切罢之”上曰“祖宗以武定天下,岂以承平遽忘之邪。皇统尝罢此事,当时之人皆以为非,朕所亲见,故示天下以习武耳”

十年十一月,皇太子生日,世宗宴百官於东宫。上饮欢甚,贵中被酒,前跪欲言事,错乱失次,上不之罪,但令扶出。

武祯,宿州临涣人。祖官太史,靖康后业农,后画界属金。祯深数学。贞祐间,行枢密院仆散安贞闻其名,召至徐州,以上客礼之,每出师必资焉。其占如响。正大初,征至汴京,待诏东华门。其友王铉问祯曰“朝廷若问国祚修短,子何以对”祯曰“当以实告之,但更言周过其历,秦不及期,亦在修德耳”时久旱祈祷不应,朝廷为忧,祯忽谓铉曰“足下今日早归,恐为雨阻”铉曰“万里无云,赤日如此,安得有雨”祯笑曰“若是,则天不诚也。天何尝不诚”既而东南有云气,须臾蔽天,平地雨注二尺,众皆惊叹。寻除司天台管勾。

子亢,寡言笑,不妄交。尝与一学生终日相对,握筹布画,目炯炯若有所营,见者莫测也。哀宗至蔡州,右丞完颜仲德荐其术。召至,屏人与语,大悦,除司天长行,赏赉甚厚。上书曰“比者有星变於周、楚之分,彗星起於大角西,扫轸之左轴,盖除旧布新之象”又言“郑、楚、周三分野当赤地千里,兵凶大起,王者不可居也”又曰“蔡城有兵丧之兆,楚有亡国之征,三军苦战於西垣前后有日矣。城壁倾颓,内无见粮,外无应兵,君臣数尽之年也”闻者悚然夺气,哀宗惟嗟叹良久,不以此罪。性颇倨傲,朝士以此非之。

天兴二年九月,蔡州被围,亢奏曰“十二月三日必攻城”及期果然。末帝问曰“解围当在何日”对曰“明年正月十三日,城下无一人一骑矣”帝不知其由,乃喜围解有期,日但密计粮草,使可给至其日不阙者。明年甲午正月十日,蔡州破,十三日,大元兵退。是日,亢赴水死云。

李懋,不知何许人。有异术。正大间,游京兆,行省完颜合达爱其术,与俱至汴京,荐於哀宗。遣近侍密问国运否泰,言无忌避。居之繁台寺,朝士日走问之,或能道隐事及吉凶之变,人以为神。帝恶其言太泄,遣使者杀之。使者乃持酒肴入寺,懋出迎,笑曰“是矣”使者曰“何谓也”懋曰“我数当尽今日,尚复何言”遂索酒,痛饮就死。

胡德新,河北士族也。寓居南阳,往来宛、叶间,嗜酒落魄不羁,言祸福有奇验。正大七年夏,与燕人王铉邂逅於叶县村落中。与铉初不相识,坐中谬以兵官对,胡曰“此公在吾法中当登科甲,何以谓之兵官”众愕然,遂以实告。二人相得甚欢,即命家人具鸡酒以待,酒酣、举大白相属曰“君此去事业甚远,不必置问。某有所见,久不敢对人言,今欲告子”遂邀至野田,密谓曰“某自去年来,行宛、叶道中,见往来者十且八九有死气。今春至陈、许间,见其人亦有大半当死者。若吾目可用,则时事可知矣”铉惊问应验迟速,曰“不过岁月间耳,某亦不逃此厄,请密志之”明年,大元兵由金、房入,取峭石滩渡汉,所过庐舍萧然,胡亦举家及难,其精验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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