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达公笔记摘要》之因果故事

160、持戒谨严

沧州甜水井有老尼,曰慧师父,不知其为名为号,亦不知是此“慧”字否,但相沿呼之云尔。余幼时,尝见其出入外祖张公家,戒律谨严,并糖不食,曰:“糖亦猪脂所点成也。”不衣裘,曰:“寝皮与食肉同也。”不衣绸绢,曰:“一尺之帛,千蚕之命也。”供佛面筋必自制,曰:“市中皆以足踏也。”焚香必敲石取火,曰:“灶火不洁也。”清斋一食,取足自给,不营营募化。

外祖家一仆妇,以一布为施。尼熟视识之,曰:“布施须用己财,方为功德。宅中为失此布,笞小婢数人,佛岂受如此物耶?”妇以情告曰:“初谓布有数十匹,未必一一细检,故偶取其一。不料累人受捶楚,日相诅咒,心实不安。故布施求忏罪耳。”尼掷还之曰:“然则何不密送原处,人亦得白,汝亦自安耶!”后妇死数年,其弟子乃泄其事,故人得知之。

乾隆甲戌、乙亥间,年已七八十矣,忽过余家,云将诣潭柘寺礼佛,为小尼受戒。余偶话前事,摇首曰:“实无此事,小尼饶舌耳。”相与叹其忠厚。临行,索余题佛殿一额,余属赵春磵代书。合掌曰:“谁书即乞题谁名,佛前勿作诳语。”为易赵名,乃持去。后不再来。近问沧州人,无识之者矣。

又景城天齐庙一僧,住持果成之第三弟子。士人敬之,无不称曰三师父,遂佚其名。果成弟子颇不肖,多散而托钵四方。惟此僧不坠宗风,无大刹知客市井气,亦无法座禅师骄贵气。戒律精苦,虽千里亦打包徒步,从不乘车马。先兄晴湖尝遇之中途,苦邀同车,终不肯也。官吏至庙,待之礼无加;田夫野老至庙,待之礼不减。多布施、少布施、无布施,待之礼如一。禅诵之余,惟端坐一室,入其庙如无人者。其行事如是焉而已。

然里之男妇,无不曰三师父道行清高。及问其道行安在,清高安在,则茫然不能应。其所以感动人心,正不知何故矣。尝以问姚安公,公曰:“据尔所见,有不清不高处耶?无不清不高,即清高矣。尔必欲锡飞,杯渡,乃为善知识耶?”

此一尼一僧,亦彼法中之独行者矣。(三师父涅槃不久,其名当有人知,俟见乡试诸孙辈,使归而询之庙中。)历史网(www.moulishi.com)

【译文】

沧州甜水井有位老尼,人们都称呼她为慧师父。不知道这是她的名字,还是她的法号?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慧”字,但人们都互相沿袭,习惯地这么称呼她。

我小时候,曾见过这位慧师父出入于外祖张雪峰家。她奉持戒律极为严谨,连极普通的糖果她都不吃。她说:“那糖果也有用猪油点成的呀!”她冬天不穿皮袄,说:“穿皮袄和吃肉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她夏天不穿绸绢,说:“一尺丝绸,得牺牲数千条蚕虫的性命啊!”凡是供佛用的面筋,她都亲自动手制作,说:“市面上出售的面筋,加工的时候都是用脚踩的。”烧香时,必用火石取火,她说:“用灶里的火烧香不洁净。”她斋戒清净,日中一食。生活俭朴而知足,从不营营碌碌地去化缘募捐。

外祖父家有一位女仆,她施舍给慧师父一匹布。慧师父把这匹布端详了许久,若有所识地说:“布施必须用自己的钱财,才有功德。府上为丢失了这匹布,曾有好几位小婢无辜遭受鞭打拷问,佛菩萨怎能接受这种布施?”这位仆妇见隐瞒不住,便说了实话:“当初我以为主人有数十匹布,未必一一细检,便随手拿走一匹。想不到因此连累了众人受毒打。大家又整天互相猜疑,互相咒骂,我心里着实不安。所以拿出来做布施,以求忏悔。”慧师父把这匹布扔还给她,并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它暗地送还原处,使大家落得个清白,你自己不也得到安心吗?”此事慧师父一直守口如瓶,也不许门徒向人披露。过了几年,这位仆妇去世,慧师父的门徒才把这件事渐渐泄露出去。

到了乾隆甲戌、乙亥(1754~1755)年间,慧师父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有一天她路过我家,说是要到潭柘寺去拜佛,同时为小尼们求戒。我偶然问及那位仆妇布施的事,慧师父连连摇头,说:“没这回事,你别听小尼子们胡扯。”在坐的人无不相互叹息,赞叹慧师父的忠厚。

临行,慧师父请我为她的佛殿题写一副匾额。我叫赵春磵代为书写。她合掌念佛说:“阿弥陀佛!既是那位施主书写,就请题那位的尊名,在佛前是不可以打诳语的。”待把落款换成赵春磵的名字后,慧师父才高高兴兴地拿去了。

从此以后,她便没有再来过。最近,我向沧州人询问慧师父的近况,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她了。

另外,景城天齐庙里有个和尚,他是住持果成和尚的三弟子。人们都很尊敬他,亲切地称他为三师父。这么一来,反而把他的真名法号忽略了。

果成和尚的弟子众多,其中多有不肖,他们散落各地,托钵游方。唯有这位三师父不坠宗风。他没有像某些大寺院中的知客师,以钱财服饰窥人的那种世俗气。也没有像某些法座禅师那种自视颇高的骄贵气。他坚持佛门的清规戒律,虽是路遥千里,也是打包步行,从不乘坐车马。一次,先兄晴湖在途中遇上了他,再三邀请他乘车同行,三师父始终不肯上车。

乡绅官吏来到庙中,三师父并不格外招待。田夫野老来到庙里,三师父对他们的礼遇也不减于一般。布施多的,布施少的,或不布施的,一律平等礼待。每天禅诵功课之余,他只是端坐于自己的房中,使来到庙中的人好象如入无人之境。

三师父的行事举止如此而已。然而,乡村间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夸赞他道行清高的。但真的要问起三师父的道行表现在哪里?清高表现在哪里?他们又茫然不知所对。那么,他之所以能够感动人心,又在何处呢?我曾以此请教先父姚安公。姚安公说:“据你所见,这位三师父还有不够清高的地方吗?没有不清不高,就是清高了。你难道非让他做到像飞锡、杯渡那样,才称得上善知识吗?”

以上提到的一尼一僧,可算得是佛门中卓尔不群的人物。这位三师父刚圆寂不久,他的法名应该有人知道。等我见到那些参加乡试的孙辈们回来,便叫他们到景州天齐庙去仔细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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