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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连

第十章

  1

  说是不能放走一个,不过一时谁也没发现,还是有一个鬼子小队长偷偷溜走了。他先是被一个手榴弹震晕了,脑瓜被弹片豁破了,满脸是血地躺在一条沟底的草丛里。八路军打扫战场时他就苏醒了,不过还躺在那里装死,八路军离开后,他就悄悄爬起来,向大梁家据点跑去。顺一条沟跑出有二里多路,刚从沟里露出头来,一个到山坡上撒尿的战土看到了他,咋呼:“跑了一个!跑了一个!”

  许传领听到了,跑到山坡上一看,顾不得告诉任何人,二话没说,撂腿就追。

  他心里憋着火,抄近路,遇坡越坡,逢沟爬沟,腿被磕了多少次,也感觉不到疼,跑得飞快,眼里只有前边鬼子的身影。鬼子的身子很虚,加上开始没看见有人追他,跑得不很快,不多会儿许传领就快赶上了。鬼子这才发现了他,一哆嗦,拼命窜起来。

  鬼子身上只有一把打光了子弹的手枪,许传领身上却有长短两杆枪,跑起来就有负担。不过他就是没开枪,因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要活抓他。见鬼子加速了,他也加了速。鬼子跑得快,他只能跑得比他还快。时间一长,子弹带勒得喘不过气来,心怦怦地跳,眼看要从喉管里跳出来似的。他撕撕子弹带,咬着牙跑。

  这时暮色渐浓,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但在他眼里,前面鬼子的身影却深深刻在他的眼睛里,始终很清楚。他跑着,喘气越来越难,但还是恶狠狠地想:“娘的!老子死也要抓住你!”

  鬼子更慌了,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在他眼里,死死追他的那个影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索命的魔鬼。一股神秘的、恐怖的力量罩过来,摄住了他的心魄。不过他还是越来越有希望,因为这里离大梁家据点已经不远了,可以模糊地看见它的城墙了。

  许传领却像没看见大梁家据点,只一个劲地追。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鬼子终于到了据点的吊桥下边,上气不接下气,叽里哇啦地喊着什么。

  城墙上站岗的二鬼子听到喊声,像是日本人的,不过看不清楚。白天在前边的蚂蚱岭恶打了一场,据点里出去增援被打回来了。八路军红了眼,都打疯了,他们跑回来就不错了,所以不敢下去开门,虽说有可能是跑回来的日本人,但要是八路军的计策怎么办?

  正在这时候,许传领也赶到了,一把揪住了鬼子的后脖领。在这一刹那,鬼子一下惊掉了魂,早忘了反抗,又冲城墙上大喊起来,声音已经不像人声了。许传领用短枪把子一下把他敲昏了,扛起他就向回走。

  城墙上大约感觉到了什么,机枪、步枪一齐打开了。许传领突然觉得像有一串石头打在了后身上,沿着大腿、屁股、脊梁,向上排了一串。他一个踉跄,差一点倒了。不过还是收住了脚,大步向前走去。随着他越走越远,据点里终归没出来人。

  路上,他又把鬼子手脚捆住了,扛着他走。走一阵歇一阵,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走到了上崖。他没歇气儿,又一直把鬼子扛到村西坟地跟前,一下把鬼子扔下了。鬼子醒了,不住地扭动,可能已意识到了什么,嘴里呜呜地吼着,眼里闪出了绝望的凶光。

  许传领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冷蔑,骂:“娘的,你们这些劣种!冲什么鸟能!给俺跪下!”

  他硬把挣扎着的鬼子按跪在坟前,满眼泪水,边哭边说:“爷、叔、婶子、兄弟——秀菊姐!俺带了两杆枪,没保护好你们,今儿俺一营给您报仇了!俺带一个当官的龟孙过来,用他的脏血祭你们来了!”

  他掏出手枪,照鬼子脑袋扣动了扳机。鬼子一头攮在了地上。

  他似乎还是不解气,哭得很厉害,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没看见,这时候赵庆江过来了,站在他身后也跟着流泪。他是发现许传领不见了后,按照董家莆的命令去找他的。在战场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又找了回来。猜测他是不是到坟地里看乡亲了,找过来,没想到就找到了。看到了他杀死的鬼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陪着流了一阵眼泪,赵庆江说:“传领,咱回吧。还有别的任务!”

  他们回到住处,在蓖麻油灯光下,宋加强突然看见许传领的身后全是血,不禁吃了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这才感到有些疼,龇牙咧嘴地哎哟了几声。班里人急忙小心地解下他的衣服,只剩了一条短裤。一看,从大腿到脊梁,竟然排了八颗子弹,更奇怪的是,这些子弹竟然都没钻进去,露着半截屁股。

  宋加强急忙让邹见富喊过营部卫生员,卫生员让邹见富到房东那里要了一大把盐,用热水化开,一边洗着伤口,一边用镊子把子弹一颗颗拔了出来。许传领偷眼看看彭二,不想叫他笑话,疼得嘴里咝咝地直抽冷气儿,脸上直冒冷汗,也不喊出声。等盐水的杀劲儿过去了,敷上药,包好,便感到轻松了许多。

  董家莆问卫生员需要不需要到团卫生所,卫生员说都是浅表伤,不用去了,只要注意别感染,换几次药就行了。

  卫生员走后,大伙看着趴在铺上的许传领,一个劲儿感到惊奇,怎么子弹都沾在了皮上呢!真是怪了!

  董玉麟说:“可能是这批子弹的药力不行,打到传领身上,正好就剩那么点劲了。”

  赵庆江羡慕地说:“小子好有福气啊!”

  许传领说:“钻了十来个洞,还福气?”

  董玉麟正儿八经地说:“别说,打仗还真有怪事儿。有的人就是能克子弹,子弹拿他没办法。我们都管他叫‘枪漏’。”

  宋加强咧嘴一笑,说:“莫不是传领这小子也是‘枪漏’?”

  许传领说:“你才是哪!”

  2

  许传领也真是一副好身板儿,第三天上,他就能像样地活动了。为了解救被关押在据点里的乡亲,营里有个到大梁家据点附近侦察的任务,本来是董玉麟和赵庆江的事儿,他却红着眼争。董家莆考虑到只是侦察,他身子确实也能活动了,关键是他对这一块地理非常熟,就答应让他和赵庆江去了。

  他们闷声不响一直走到了据点的围墙下面。赵庆江刚想喊许传领趴下,观察围墙上的动静,没想到许传领把脖子一挺,竟然扯着嗓子骂开了:“狗杂碎们听着!俺是五团一营侦察班的!听说了没?祸害上崖的鬼子叫俺一锅端了!谢洪顺、贺本斋也是俺们宰的!娘的你们竟然还敢押着上崖的老百姓?有本事咱个对个地较量,拿老百姓出气算个什么鸟男人?”

  围墙上“啪啪啪”地响了一阵枪,不过很快就没动静了。

  许传领接着骂:“娘了个×,你们还敢打枪?便衣队的贾队长,还有刘信义,知道八路军的黑红账不?你们的名下没有一个红点,净是黑点,要是再多一个黑点,俺们永远不接受你们的投降!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来镇压!限你们明晚以前把上崖的人都放出来,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毛,你们这些杂碎就和谢洪顺、贺本斋一个样,活不过一集!”

  给汉奸记红黑点,是武工队用的办法,现在许传领把它拿来吓唬人了。

  赵庆江干脆跟着骂开了,说:“娘了个×的,听着没有?”

  他说着,举起马枪,一枪把围墙上的一盏马灯打灭了。

  整个据点黑压压的,鸦雀无声。

  第二天上午,这些百姓就回到了家。周围的老百姓偷偷地传说:“一营侦察班厉害,一跺脚、一顿骂顶几千兵,把大梁家的二鬼子吓破了胆,立马就把抓的人放了。”

  既然对手已经吓破了胆,罗积伟说:“娘的!干脆把大梁家端了个球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大梁家南边的沟沿村里突然来了几个穿青布大褂的庄长,每人带着几个身体壮实的挑夫。周围的几个村子,也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有背褡裢的小商贩、算命先生,有歪带破礼帽的“地痞”、“懒汉”。

  第二天上午,几个庄长带着几个挑夫,担着粮食蔬菜,从南门进据点送给养。周围其他几个门,分别进去了一些小商贩、“地痞”、“懒汉”之类的人。他们都是一营侦察班和一些突击队员化装的,进去后就控制了吊桥、城门和几个碉堡,听到两声枪响后,埋伏在周围两个连的突击队马上冲了进来,打了个把小时,就把据点拿下了。从此,这一带再也没设过鬼子据点。

  3

  班里进行这一段时间战斗成果的统计,因为战斗紧张,不可能每次战斗以后都在班务会上统计,但每一仗过后董家莆都给记着账,每次记账的时候,都要找本人和能证明的人证实。虽说经过多次战斗后,大伙不是很清楚了,但也能约莫有个数。

  不过这次统计结果的时候,班长为了难,就是许传领杀的那六个鬼子和那个小队长应该不应该算,要是不算的话,第一还是赵庆江,杀死鬼子十六个,二鬼子十八个。令大伙稍感意外的是,就是不算那七个鬼子,这一阵也数许传领的战果上得快,他杀死鬼子的数,已经到了十三个,二鬼子十六个。彭二是十二个鬼子,二十一个二鬼子。虽然总数彭二多一些,可对杀死鬼子和二鬼子的事儿,后来班里商量了一下,觉得杀死一个鬼子应该顶三个二鬼子,所以以这个标准说来,许传领是超过了彭二,紧排在赵庆江后边,成了“老二”。董玉麟排在第四。其他的依次是董班长、宋加强、庞有福、李乃好和邹见富。

  班长又问起许传领打死的那七个鬼子算不算,彭二早就不服气了,马上说,当然不能算!不但这七个不能算,就是上一次和邹见富一起抓的两个二鬼子,私自打死一个,打伤放走一个,也不能算!因为这都是犯纪律,不但不能算数,还要处分。

  邹见富一听,立马表示同意。

  于是又开始了争论。像先前一样,赵庆江还是看不服彭二那股劲儿——娘的纯粹是瞎嫉妒!虽说要是把这几个鬼子算上,许传领会超过自己,成为第一,可他还是要打这个抱不平,说抓的那两个二鬼子,他们要逃跑,打死是应该的;至于那几个鬼子,营长早就说了,这次对他们一个不能留!传领只不过是执行了命令。那些龟孙杀了多少老百姓啊!不该死吗?

  彭二说那是两码事儿!反正杀俘虏是犯错误,还、还立什么功?

  他胳膊一甩一甩的,急赤白脸的,都有些结巴了。

  其实谁也说不透彭二为什么老是和许传领过不去,叫他自己说,恐怕也未必说得很明白。不过有一点就是,他刚来二支队的时候,本来觉得自己打了多少年仗,到一个刚拉起来的队伍里来,怎么说也会很吃得开,就算不方便吃老红军的老本,可就凭战斗经验吧,哪个也得高看他一头。把他选到侦察班的时候,开初他就很得意,想:“这不?老子还行吧?”

  不过几天后,他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就是新队伍里也是藏龙卧虎啊!就说侦察班里的人,虽说多数人军事技术一时还顶不上他,他还当了他们的教员,可他明白,凭他们的底子,不用多长时间就会个个不比他差,甚至有人会超过他,于是就有些沮丧了。

  董家莆和宋加强把许传领领来后,他见来了一个孩芽子,根本没放在眼里,谁知时间稍长就看出来了,这小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别看年纪小,可骨子里就像一只逮人就占上风,咬人不撒口的小狼。隐隐觉得他以后肯定不是善茬儿!可临时看毕竟还是个孩芽子,他也没怎么想对付他,只不过一见到他扎煞、显摆,心里就来气,娘的你这样的雏儿也想充能啊!忍不住要刺他几句。许传领呢,也不会让,一句说他,至少几句等着你。时间一长,两人就成了一对冤家。

  其实彭二不光对许传领这样,他对大伙儿的态度也叫人不好捉摸,有时觉得他还不孬,和大伙儿挺和得来;有时就不行了,不知怎的脸就阴下来,对谁也爱搭不理的。歇息的时候还常常见不到他,也不知到哪里溜达去了。反正给人的感觉是他挺“独”的。

  眼下,许传领一方面很恨彭二,一方面怕大伙同意他的意见。狠狠地斜楞了一眼彭二,又可怜巴巴地看一眼大伙,埋下头,小心地听着动静。

  董老头儿说:“不过——不论怎么说,这小鬼子是被打死了,不能说他活着哩!”

  他正在擦他的驳壳枪,用的是一颗子弹,先用弹头顶住弹匣卡笋,卸下托弹板和托弹簧,使击锤处在待击位置,在上推阻铁座卡笋的同时,抽出击锤,然后拔出阻铁座,与枪管、节套分离,再卸下闭锁卡铁,一支枪就分解完了。然后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擦,擦得津津有味。那模样,就像给一个什么宝贝疙瘩洗澡似的。平时开班务会,有什么争论了,他一般不表态,或者擦擦枪,或者只咂着烟嘴儿,厚眼皮耷垂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像一棵苍老的大树,默默地看着人间事态。可这时他说了话。

  宋加强说:“不过传领还是很勇敢的。这次拼刺刀,还亏他向我这里冲,鬼子一慌,我才把鬼子干倒了。我看也是,人打死了就是打死了,这个是否定不了的,该记的还是应该记。”

  董家莆说:“你们说得都有理。那两个二鬼子的事儿,已经闹清楚了,就那样了。说到鬼子小队长的事儿,叫俺看,活抓了鬼子,应该立大功;杀了,也是有原因的——营里早就下了命令,为上崖的乡亲们报仇,—个杂碎也不留。不过既然活抓了还是不该随便杀的。这样,该立大功抵了犯错误,就剩下了个该记。那六个鬼子呢?也是的,死了就是死了,不记不就成了悬账了?所以说来,记还是该记的,不过要在旁边点个点儿,意思是虽然是许传领打死的,但一时还不能算成绩。”

  除了彭二和邹见富,多数人都说:“那就这么地吧!”

  不过剩下的李乃好还是唯一一个没表示意见的,彭二和邹见富和大伙儿都把眼光看向了他。

  李乃好这人太认实,不论是谁,只要一说出意见,差不离的他都觉得在理儿,就会点点头;可另一个说出相反的意见呢,他想想也会觉得在理,照样也会点点头。好在他是个“闷犊子”,不太爱说话,只是点点头而已。眼下见大伙儿看向了他,鼻尖上都出了汗,未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也不知他是冲哪种意见点的。好在还是有个多数,班长就按自己的意见,把那六个记下了,又在旁边点了点儿。

  许传领舒了一口气,他也觉得这样挺合适,算不算成绩的,反正记上了。

  董班长冲许传领说:“你杀了他娘的这么多鬼子,还是不简单的!不过,你老是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不是第一次犯这毛病了,该批评的也得批评。你接受不?”

  许传领赶忙说:“接受,接受。”

  这一次追击鬼子小队长,许传领还从他身上得了一把手枪。对他原来那把破旧的“张嘴蹬”,他本来就越来越不满意了,感到不像是爷们儿使的。得到这把枪,乍看挺难看的,把子细长,像个鸡脖子,枪管后边鼓出来一块,像个鸡腚。不过枪把黄澄澄的,枪管油亮亮的,还挺新,总的来说比那把“张嘴蹬”强,他就把它留下,把“张嘴蹬”交了上去。

  董玉麟拿过来一看,这是支大正14式南部手枪,也就是大伙儿喊的“王八盒子”,是专门装备日军步兵低级战斗军官的,弹匣里装8发子弹,穿透力不强,可杀伤力了不得,被它打中一般来说非死即残,很难医治。

  许传领听了,心里更有了安慰。

  4

  在这段时间,学文化抓得更紧了。转移到一个村子,训练完了,不论是小树林里还是住宿的地方,马上就会摆下一个课堂。邹见富是侦察班的教员。

  许传领对这个是非常在意的。过去在家里的时候,每看到识字儿的人,就感到他们很不一般。到了部队,每当文化教员把字写到黑板上,教他们念、写的时候,他才相信自己也能识字儿了,可以当不一般的人了。所以他的进步很快,认识的字儿越来越多。现在邹见富成了他们的教员,他照样学得很上心。本来他是不怎么尿邹见富的,可眼下看他也舒坦多了。

  他写字上了瘾,白天只要一有空,就用树枝在地上写;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用手指在肚皮上划拉。他还在房东家的草垛里看见一本快被火烧光的《三国演义》,拾起来一整理,还剩几十页好的,就每天找到邹见富,叫他教一段。教了就回去温习。

  他身上有支钢笔,黑色的,笔帽下边有两道黄澄澄的铜箍儿,铜箍儿上边,刻着他的名字。他一直没用它,除了是因为当时墨水很少,更关键的是他不舍得用。它一直揣在他衬衣的上兜里,像一只暖暖的小手熨帖着他。但更多的时候它会给他另一种感受,心一想,就泛起一股酸,烟雾般弥散开来,蚀软了他,眼就不由自主地湿了。

  本来,他觉得自个儿早成了一个男子汉,哪个也不怕,谁也不敢欺负他。就小日本鬼子那鸟样的,面对面地来,三个、五个他也不会当回事儿。可这些龟孙到底还是欺负了他,他们杀了秀菊。他们对自个儿没法子,却照着软的来!他们是畜生,不仗义!他有些委屈,冥冥之中觉得老天不公平,硬硬地从他心上挖走了一块儿,并且永远修补不上。这是永远的痛!

  每到这时,他就会隔着衣服,轻轻抚一下那钢笔,觉得是抚摩着了她。

  这天,许传领去一家人家还一个箱子盖。这是个旧箱子盖,箱子坏了,只剩一个盖了,这本是彭二主动跑去借来当上文化课的黑板的,这天他们上课,不知怎的彭二没参加,上完课后,许传领为了讨好邹见富,主动去还。他还不知道呢,这家人家又是一个寡妇。

  许传领走进院子,看见正房的房门关着,走过去刚想敲门,突然听到里边有一种动静,怪不拉叽的,像是一个女人在哼哼,声音时高时低的,还有什么在咯吱咯吱响,好像是床铺。是不是那女人病了?他有些犹豫,人家有病?管不管?要不问问吧,要真有病,可以喊人。这么想着就敲了门:“婶子,俺来还箱子盖。你——是不是不舒坦?”

  屋里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接着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很慌乱。许传领感到奇怪,不过也没想别的。门开后,令许传领更感到意外的是,出来的竟然是彭二。他脸有些红,说:“是你啊!我来给帮忙修窗户棂子。”

  说完就走了。

  那寡妇出来了,说:“哎呀,同志咋就这么认真?这么一个破箱子盖,还什么啊?”

  许传领说:“那不中,该还一定要还的。”

  他不知怎的,看那女人老是不舒服,搁下箱子盖就离开了。

  他想起老早碰到过彭二一次,和这回差不多,娘的,怎么净碰这种事儿呢?不过——不过——这里边有什么景儿呢?他模糊地想到了一些什么,不过又不肯定,脑子乱乱地回去后,偷偷对董玉麟说了这件事,董玉麟说:“娘的,这小子就知道寡妇的门!”

  不过他也再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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