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晋文公创建“三军六卿”制度的目的与历史影响

公元前632年,一个大胆的军事革新设想在晋文公的脑海中形成。

  根据晋文公的设想,新的晋军将被划分为上、中、下三军。每军各设将、佐一名,即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他们既是文官,也是武将。三军中,以中军将最尊,以此类推,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逐级递降。

  这就是往后影响晋国300年历史的“三军六卿”制。三军六卿由跟随晋文公流亡的大臣担任,允许世袭。按照“长逝次补”的原则,只要坐到六卿的位置,就意味着将来有机会达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成就。

  凭借着新的军队管理制度,晋文公顺利跻身春秋五霸行列,成为继齐桓公之后的又一霸主。

  然而,成就霸业的晋文公可能从未想过,正是他的“得意之作”,最终敲响了晋国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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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国始创于西周时期,初时称“唐国”,是周王室宗亲诸侯国之一,它的始封君为周武王之子、周成王的弟弟叔虞。

  关于叔虞,历史上记载颇具神秘色彩。据《史记·晋世家》记载,叔虞在出生前,其母就曾得神谕,她将诞下一子,可以取名“虞”,未来会封于唐。果不其然,叔虞出生后,众人赫然发现他的手掌上天生就长着虞字,于是“虞”顺理成章变成了这个新生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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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分封叔虞于唐,则源于一则孩童玩笑。

  据《吕氏春秋》记载,周武王去世后,周成王即位,因新君年幼,国政由周公旦代掌。作为一名新君,周成王这个“熊孩子”很明显没有适应。在一次与叔虞的玩笑中,周成王将新摘下的梧桐叶削成“圭”状,送给弟弟叔虞,并说这片叶子就是你日后的封地。

  本来这么一句玩笑话,听过也就算了。可是,当时周成王身边偏偏有个史官当真了,不仅将天子的玩笑话原原本本地载入史册,还敦促周成王尽快兑现诺言。

  周成王一听,寡人这是跟弟弟闹着玩呢,您老别太认真。

  结果史官不依不饶,此事很快闹到了周公旦那里。作为辅政大臣,周公旦告诫成王,君无戏言!您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必须执行。

  周成王无奈之下,只得将山西境内的黄河、汾水以东的百里之地,送给弟弟叔虞,设立唐国,史称叔虞封唐。

  这则故事很明显有后人牵强附会的痕迹,那么现实中,叔虞为何被封唐呢?里边其实大有文章。

  据《史记·晋世家》记载,“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也就是说,在叔虞之前,唐国已经存在。而且此前刚刚发生叛乱,被灭了。

  那好端端的,唐国为何突然作乱?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西周早期的社会背景了。

  周武王灭商之后,为了巩固新政权,下旨分封诸侯,其中,三皇五帝以及夏、商两代君主之后也分得“一杯羹”。作为帝尧之后,古唐国创始人获得了周武王的敕封,建立起国家,奉祀帝尧。而商纣王之子,武庚也获得了这项“红利”,回到商都朝歌(今河南淇县)重新奉祀商朝列祖列宗。但周武王到底是灭了商朝的君主,他始终担心商朝后人会死灰复燃,图谋叛乱。于是,在分封之余,他也将自己的弟弟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的封地设在商朝故都的边上,负责监视商朝遗民,史称“三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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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但武王驾崩后,周公旦执政,让管叔极为不满。论年龄,管叔是当时诸兄弟中最大的。要说执政,按理也是自个儿最有资格,凭什么周公旦说了算。在管叔的挑拨下,霍叔、蔡叔等周武王的群弟加入了反叛的行列。

  作为殷商末代太子的武庚,此时当然感觉“复国有望”。于是在他的号召下,那些帝王之后也怀揣着各自的目的,准备前往周都实施“清君侧”。

  好在同为武王遗命的辅政大臣召公、姜太公等与周公同一阵线。周公得以抽身率军东征平叛,经过数年的战争,三监及武庚等各叛乱诸侯国悉数平灭。

  这一切对于周成王而言,其实相当不利。因为在“三监之乱”的前前后后,周成王都没有机会说一个字。从权威的角度上看,这些武王的兄弟,都是成王的“臣”,臣权高于君,很显然成王也知道自己的“王威”势单力薄。因而分封弟弟叔虞,对于奠定自己的执政权威,也是很有必要的。

  叔虞人虽小,但在治理封地上获得了周王朝的大力支持。针对唐地的混乱局面,为了减少叔虞的压力,周王朝特地赐给叔虞“启以夏政、疆以戎索”的八字方针。

  所谓的“启以夏政”就是要叔虞到了唐国后,继续沿用以前的旧政策教化百姓,无需学习周王朝那套礼乐制度。“疆以戎索”则是告诉叔虞因地制宜,以戎制戎。经过此八字指导后的唐叔虞,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国内逐渐显现安定平和,政绩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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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叔虞去世后,其长子姬燮父即位。对于将唐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唐叔虞,周成王大概心中有所愧疚。叔虞开国时爵位仍是伯爵,按照《周礼》,镇守一方的诸侯谓之“伯”,这个爵位等级要稍低于侯。对于像唐叔虞这种宗室子弟,封伯自然与制不符。但如今叔虞已死,封弟弟自然毫无作用,不如改封侄子。

  根据后世考古出土的器物爻公簋的铭文显示,“王令( 命) 昜( 唐) 白( 伯) 侯于晋”,铭末纪年为“唯二廿又八祀”。朱凤瀚先生从器形和铭文书风等方面确定簋的年代为西周早期中段。关于其纪年,在成王二十八年还是康王二十八年的问题上,更倾向于成王二十八年。即成王晚年时,将原封于唐地的唐伯徙封并加爵,“侯于晋”。于是,唐国正式变成了晋国,唐伯燮也成了晋侯燮。

  唐迁晋之后,晋侯燮在晋水入浍之处建新都,取名曰翼(今山西省曲沃县与翼城县接壤地带),从此翼作为晋国的首都,持续了3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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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侯燮往下,《史记·晋世家》做了模糊化的处理:“唐叔子燮,是为晋侯。晋侯子宁族,是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为成侯。成侯子福,是为厉侯。厉侯之子宜臼,是为靖侯。靖侯已来,年纪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无其年数。”也就是说自晋侯燮之后,又出现了五代君主,但他们的在位时间、具体事迹等皆不可考。

  一直到晋靖侯十七年(公元前842年),周王朝出现了“国人暴动”,晋国的历史才被清晰化。因周厉王的苛政暴政,国人不满,纷纷反抗,逼得周厉王出走。周厉王出走后第二年,晋靖侯去世。

  随后晋国又经历了釐侯、献侯、穆侯三位君主。在这期间,晋国始终深陷与周边戎狄部落的战争泥潭中。晋穆侯在位第七年,晋军攻打“条”,惨败。关于这个条,历史上并没有说明是部落名还是地方名。但可知这次的败仗,让晋穆侯记忆深刻。当时他的正妻齐姜为他生下了嫡长子,晋穆侯想也没想,直接赐名“仇”。

  之后晋穆侯再次出征千亩,取得大胜。千亩的大概位置,在今天山西介休一带。这说明从晋侯燮到晋穆侯,晋国的国土一再扩大。于是,心情很好的晋穆侯又给新诞生的小儿子取名“成师”。在晋穆侯为孩子起名的事情上,可以看出这个国君喜好打破陈规,发挥自己的丰富想象力。这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对于此事,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

  当时的晋国大夫师服,曾经留下预言:“今嫡庶名反逆,此后晋其能毋乱乎?”在师服看来,太子得名仇,说明国君对此恨之入骨,而次子得名成师,谐音成事,说明国君打心底里希望他能成就大事业。而遵照《周礼》的晋国,本身就有大宗小宗之分,晋穆侯的嫡子仇肯定是大宗,是未来的晋侯,而成师是小宗,未来只能称臣。这样下去,晋国岂有不乱的道理?

  师服的话,有理但比较刺耳,晋穆侯未当一回事。

  此时,晋国忠心服务了数百年的西周王朝也走入了尾声。晋文侯姬仇在位第十年,申侯引犬戎进攻镐,西周灭亡。周幽王之子姬宜臼在申、吕、许等国的拥护下,迁都洛邑,即位称王,是为周平王。而周幽王的弟弟姬望(也称姬余臣)在虢石父的拥立下,称周携王。周王朝一下子出现了“二王并立”的尴尬局面。

  至于谁才是正统,各国有不同的看法。因周平王是申侯的外孙,且有间接弑父登基的嫌疑,故而他的即位,在很多诸侯国君看来是以下犯上。持这种观点的主要是被分封到东方的齐、鲁、卫等国。在西周的政治体系传承中,齐、鲁、卫三国的开国之君都有缔造周王朝之功,他们的意见必然影响一众诸侯国。如果此时没有其他宗亲诸侯提出反对意见,周平王很可能就此下台。

  这时,对东周传承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晋文侯出来说话了。

  晋文侯说,平王东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同时,他还游说申、秦、郑等地位相对较低的诸侯国拥护周平王。在郑武公、晋文侯的共同辅佐下,周平王终于在洛邑站稳脚跟,击败周携王,完成东迁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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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晋国本身的发展而言,晋文侯此举无疑押对了宝。但在“以下犯上”的问题上,晋文侯却也给弟弟成师做了个坏榜样。

  晋文侯去世后,其子晋昭侯即位,大封晋国公族。成师也在这个过程中摇身一变,成了晋国鼎鼎大名的“曲沃桓叔”。

  桓叔赚上“第一桶金”时已经58岁,按照这个年龄,现在的人也快退休了。可曲沃桓叔到底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虽然被分封了出去,但有机会翻身,还是不能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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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分封后的曲沃桓叔并没有过上幸福退休生活,反而选择了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晋昭侯七年,晋国大夫潘父刺死晋昭侯,曲沃桓叔认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遂率军还都,打算继承君位。

  尽管曲沃桓叔在政治、军事等诸方面,比起晋昭侯要更得民心一些。但西周流传下来的宗法制,早已深入民心,对于晋国军民而言,桓叔再好,也是小宗,老老实实做晋国的臣下,才是桓叔唯一的出路。因此,晋昭侯之子姬平被拥立为晋孝侯。

  桓叔最终没能实现梦想。

  但作为旁支的曲沃小宗在桓叔的治理下,已经成为晋国当时第二大城市,若要奋力一争,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对于先辈的“遗愿”,曲沃的继承者们又怎会不知?桓叔之后,晋国与曲沃之间的矛盾公开化。经过庄伯、武公两代,曲沃正式入主晋国,曲沃武公改称晋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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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武公去世后,晋献公即位。对于祖上三代勠力同心的“复国大业”,晋献公心知肚明。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曲沃小宗夺权过程看似艰辛,却也不是不可被复制。晋国公族并非只有曲沃这一支,要是其他小宗也生出了跟自家一样的心理,那么谁突然在自己身后插上一把刀,也未可知。因此,坐稳君位的晋献公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晋国公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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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献公的亲信、大夫士蒍也看明白了君上的意思。在士蒍的建议下,晋献公顺水推舟,一次性翦除晋国大部分公族,由此加强了君主的权力,基本消弭了公族篡位的可能。

  同时,出于自身安全等因素考虑,晋献公下令将晋国都城往东南方向挪一挪,建都绛(今山西翼城县东南)。

  这样一来,晋国公族原先所占有的爵位和领土一下子就全部空了出来。这就给晋国的卿大夫阶层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生存空间。为了彻底打压公族势力,晋献公还有意扶持卿大夫代替公族行政。故晋献公此举也为晋国卿族登上历史舞台,扫清了障碍。

  在晋国内乱的近70年中,礼乐制度进一步崩溃。到了晋献公时期,各国多半都忙于兼并和扩张自己的领土。趁着晋国内乱,郑国逐渐取代了晋国在周王室的地位,郑武公之子郑庄公也借着周王室的信任,在诸侯间小霸了一回。

  除了郑国外,在晋国周围,西边的秦国、东边的齐国要么吞并了一众的小国,要么直接打起“尊王攘夷”的旗号,称霸诸侯。

  总之,在晋国内耗的这数十年间,各国都没闲着。如果晋献公再不努力,估计晋国很快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对此,晋献公深知其中利害。但此时晋国刚刚遭遇内乱,百废待兴。想要一下子作出反应,估计挺难。于是,晋献公改换策略,在外交领域,尽显晋国“长袖善舞”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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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676年,晋献公求娶了齐桓公的女儿齐姜,正式成为齐国的记名女婿,成功攀上了齐桓公这棵当时最大的“树”。凭借着齐桓公的影响和威望,晋献公开始了晋国征伐大业。在晋国卿大夫狐突、荀息、里克等人的辅佐下,先后灭服杨、霍、虢、魏、骊戎等国,史称“灭国十七,服国三十八”。

  在晋国国土扩张、实力大增的同时,晋献公依旧没有放弃结好邻国的外交政策。公元前656年,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新一任霸主秦穆公,成全了一段“秦晋之好”的佳话。

  正是凭着这种专业“抱大腿”的精神,晋国才积蓄了实力,有了称霸诸国的资本。

  不过,晋献公治国虽有方,到头来却还是错过了称霸列国的机会。

  或许是出自晋国公族篡位的梦魇,晋献公虽攻灭了数十个新国家,却从未将一寸土地分给新的公族。如晋献公在攻灭霍、耿、魏国时,“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赵夙、毕万就是后来战国时期赵国、魏国国君的祖先。正如明代学者凌稚隆所说,“晋灭于大夫赵魏韩萌于此。”

  晋献公对公族篡权的担忧,还体现在对三个成年公子的态度。

  在分封卿大夫之后,晋献公派太子申生去镇守曲沃,重耳镇守蒲地,夷吾镇守屈地,看起来好像是对几个成年孩子的信任与委任。事实上,只是变相将他们丢出权力中心。

  晋献公的“过分小心”,也让与他朝夕相处的骊姬有了使坏的机会。为了让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奚齐成为未来的晋侯,骊姬极力陷害太子申生,挑拨晋献公与三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最终,夷吾、重耳被迫出走,太子申生自杀。骊姬之子奚齐、卓子先后登基,又先后被杀,晋国再陷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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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子重耳的流亡途中,晋国经历了“骊姬之乱”以及夷吾回国登基称晋惠公等事件。正所谓“落难凤凰不如鸡”,尽管重耳在流亡路上收获了几段爱情,但他走过的国家,除了秦、楚、宋等少数国家,其他国家的国君都没给他好脸色。

  或许重耳也觉得自己这辈子翻身无望,所以在楚国居住的时候,重耳曾答应楚成王,日后如果我当国君,晋国与楚国交战的话,我一定下令退避三舍(一舍≈30里)。

  没想到“一语成谶”。不久,公子重耳就得到了复国的机会,称晋文公。凭借晋献公打下的江山,晋文公登基后,在对外扩张中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就只剩下对他有“施饭之恩”的楚国。

  晋文公元年(公元前636年),周襄王的弟弟王子带给周襄王戴了顶“绿帽子”,引得双方发生激烈的火并。王子带联合狄人攻周,大败周军。周襄王被迫逃居于郑国的汜,向各诸侯国发出求救信号。

  晋国称霸诸侯的时机到了。

  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晋文公的亲信赵衰(赵夙后人)劝晋文公,勤王救驾就是晋国称霸的开始。在赵衰等人的出谋划策下,晋文公发兵护送周襄王回到周都洛邑,并平息了王子带叛乱。出于感谢,周襄王把河内、阳樊两地赐给了晋国。由此,晋国实力大增,离中原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晋国准备南下称霸时,曾经的恩人楚成王也正谋划着北伐事宜。此前尽管有齐桓公称霸,却始终没有抵挡住楚国北伐的脚步。数十年间,楚国的势力范围已北延到颖水、淮水一带,直接触及齐国利益,甚至与齐桓公爆发了冲突。但楚国扩张的步伐不曾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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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文公四年(公元前633年),楚成王和同盟诸侯包围了宋国,因宋国对晋文公有恩,宋国卿大夫公孙固求救于晋国。对于晋文公而言,这可犯了难,无论宋、楚,皆对自己有恩,要是不救宋国,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但如果救宋国,势必得罪楚国。

  于是,晋文公决定对与楚国联盟的其他诸侯国下手,借以转移楚成王的注意力,结果对方不上当。不得已,晋、楚之间最终爆发了战争。

  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秦、齐两国虽名义上与晋国同一战线,却自始自终未发过一兵一卒。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晋文公除了按照之前的承诺退避三舍外,在两军开战前,还对晋国内部军队制度进行了新一轮革新,即文章开头所提到的“三军六卿”制。

  晋文公的“三军六卿”从实用性的角度上讲,并不算一个全新的创举。这个时期所说的“军”,与后世的理解不尽相同。根据《周礼》,“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说白了,就是变着法扩编军队,增加晋军战斗力。这招在晋献公时期就用过,在晋献公“灭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的过程中,就曾将晋国军队扩编为两军,自己率领一支,太子申生率领一支。

  晋文公的“三军六卿”之所以能成为改变晋国命运的创新,主要还是让逐渐替代公族行政的那批卿大夫看到了努力的方向,安心给晋文公打工,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不过,为了防止一人的权力独大,晋文公也为这套制度上了保险。如晋文公初设三军时,以郤榖将中军,郤溱佐之。郤氏在军中执掌大权,但在朝中,却以执政大夫狐偃为首。而在军中,身为上军佐的狐偃就不得不服从郤榖。这样的人事安排,作用在于政、军交织,相互掣肘。

  凭借着以郤榖、狐偃、先轸为首的第一代三军,晋文公在城濮之战中一举击败楚国,成就霸业。

  6

  与齐桓公一代而霸不同,晋文公执政的时间不长,但晋文公打造的这套体系,却保障了晋国百年霸业。

  在晋文公之后,凭借这套体系,晋襄公在崤之战、彭衙之战中阻挡了秦军东出的步伐,又在汦水之战中进一步遏制楚国北上的脚步,将晋国的霸业推向顶峰。

  然而,任何一项制度用久了,相对应的问题也就愈发明显了。

  由于晋国对卿大夫的政策倾向,再加上三军六卿之间权力互相交换,久而久之,晋国政坛实际上就是那几个最有权力的卿大夫说了算。在国君强势时,他们都还能保持良好的君臣关系。一旦关系双方有一方处于弱势,卿大夫之祸就如同过去的曲沃篡位。

  因此,在晋国称霸之后,并非所有的国君对这些卿大夫都是好脾气。从晋襄公之后的晋灵公开始,晋国就陷入了国君与卿大夫争权的局面。由于晋灵公在位期间不行君道,荒淫无道,以重税来满足奢侈的生活,晋国的执政大夫赵盾(赵衰儿子)杀了国君,另立新人。

  在赵盾的主持下,晋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卿大夫重组的六卿名单出炉。在这份名单里,除了中规中矩的荀林父(荀息后人)外,其他都是赵盾信得过的人。

  赵盾僭越君权的做法,虽一时爽,然实际给赵氏灭门埋下了伏笔。后在赵庄姬(赵盾的儿媳)告发下,晋景公将屠刀伸向赵氏一族,可怜曾经辉煌的赵氏,仅剩一个赵氏孤儿。

  而卿族的独大,除了给晋国国君带来夺权的担忧外,“不患寡而患不均”也势必让卿大夫之间展开权势的争夺。

  从赵氏开始,卿大夫们在晋国的政坛上相互攻伐,一步步侵吞晋侯的势力。到了春秋末期,晋侯一位早已形同虚设。经过多年的权力斗争,晋国大权也归韩、赵、魏、智、中行、范六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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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六家当中,中行氏、智氏皆为荀息之后,其中中行氏的先祖就是荀林父,荀林父又称中行桓子。范氏是士蒍的后人。仅有韩氏是少数逃过了晋献公屠刀的晋国公族后人。

  身为晋国实力前六强,他们其实都有共同的目标——废晋侯。但在最终主宰天下前,他们还得再争一下,分出彼此的高低。

  六家中实力最强的智氏首先发难,联合赵氏,将范氏、中行氏赶出晋国。紧接着,双方关门打狗。凭借实力的强大,智氏要挟相对较弱的韩、魏两家组成同盟,对抗赵氏。但智氏本身就有独吞天下的想法,过早表露出自己与韩、魏两家之间的等级高低,最终,在赵氏摆出灭了智氏三家共分晋国的协议下,韩、魏阵前倒戈,智氏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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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战争中,晋侯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但好歹他还是名义上的晋国正统,对于想谋求周王室承认的赵、魏、韩三家而言,此时还不是摒弃晋侯的最佳时机。在赵、魏、韩的共同“庇护”下,晋侯又过了几十年和平日子。

  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正式册封赵、魏、韩三家为侯,晋侯自然成了那枚“弃子”。公元前376年,赵、魏、韩三国瓜分了晋国公室仅有的土地,废末代晋侯晋静公为庶人。

  20多年后,晋静公被韩王派刺客暗杀在流亡途中,晋国彻底归于无有。

  但天下,比以前更乱了。